站在三合院的晒穀场中央,精疲力尽地提着背包,任雨从身上刷过,连一步都不想动。南宫北宫敲着门,回头看到万俟莫旗正在悲情淋雨望天打颤,叫了一声没回应,跑过去把他拉到屋簷下。 「你刚刚干嘛不打电话叫你家人带伞来接我们?」万俟莫旗有种突破盲肠的感觉。 「我没想到嘛对不起。」 「如果我们之中有个人是理智的大概也不会这样吧。」 「我很理智啊?」南宫北宫大惑不解。 「你还是算了。」万俟莫旗说完,刚好就有人开门了。 开门的人是南宫哥。这次万俟莫旗终于见到真人,长得和南宫北宫满像,都是帅哥,只是南宫哥稍嫌糙老。南宫哥看了万俟莫旗一下,疑惑地眨眨眼,朝万俟莫旗挥手,然后就进屋了。 新贴的春联有点潮溼,但顏色仍然鲜红,上面的毛笔字劲瘦挺拔,竟是手写的。万俟莫旗嘖嘖称奇,南宫北宫甩着水说:「那是我爸写的。」 三合院有一些改建的痕跡,窗户换成了铁窗花,铁捲门那种蓝色,大概原本没有门的正厅装上了同样漆成铁捲门蓝的木门。要维持这类建筑通常是非常耗时耗财的事情,大部分偶尔能在郊区不期而遇的三合院不是破败得快要倒掉,就是两侧护龙被打掉,剩中间正身或者直接加盖,可以在房屋侧面看到一点屋簷的痕跡。 总之因为维护不易,通常都只能见到结构残败的古厝。南宫家的情况算不错了。很朴实的硬山顶,除了两边护龙外,还又有两排外护。大概建造的人没功名也不非常有钱,整个三合院就是很朴素简洁的样子,没有燕尾脊、交趾陶、剪黏或者什么花里胡哨的装饰。 屋簷下突出的榫头用电线掛着一个灯泡,下雨天色骤暗,宛如阴暗的清晨,灯泡就像团悬在空中的温和火球,驱逐阴暗邪祟。 - 南宫妈拿来毛巾,看到万俟莫旗,对着儿子嗔怪道:「你同学?啊?怎么让人家跟着你淋雨?」说着,把毛巾递给两人,又忍不住说:「你不是有手机吗?打电话叫你哥给你送伞啊?电话费不过几毛钱,而且不是网内互打免费吗?还是这么胡闹,你这样以后……」 南宫北宫又出现那种低眉顺目的小媳妇模样,低着头拿毛巾在头上乱擦,听见问句不是点头就摇头,而且嘴中还「是」、「下次会注意」、「不会再犯」地回应,南宫妈念了一会气也是消了大半,叹口气说去煮薑汤,叫他们记得去她房间拿吹风机,小心感冒,还有赶紧换衣服。 幸好背包只是表面溼了,里面除了摸起来有点冰冷溼气重,换洗衣物大抵还是乾的。两人去厕所迅速把身上的溼衣服换掉,儘管已经尽最大的努力减少和冷空气接触的时间,衣服一脱下来还是瞬间全身都绷直了。从刚才就一直抖到现在的两人抖得更厉害,根本想要相拥取暖了,这是生存的本能。 南宫北宫和万俟莫旗坐在正厅门槛上擦头发看雨,南宫北宫忽然说:「坐在门槛会被打,但我小时候很喜欢坐在这里发呆,看雨,看大人忙活。老人家都说门槛也有神明,就像灶有灶神一样,我爷爷特别信这个。」 万俟莫旗想像着年幼的南宫北宫,捧着脸,坐在他现在这个位置,望着同一片天空。 「可是我爸不喜欢搞这些。他很叛逆。以前我爷爷还在的时候,我们真的是照着传统的长幼尊卑在住的,长辈和客人住正身,儿子住护龙这样的,排得清清楚楚。护龙就是左右那两排房子。听说以前有一代祖先人丁兴旺,才盖了那外侧那两排外护。」南宫北宫停顿了,像是忘记自己要说什么。 「我觉得你家很美。」 「我也这么觉得,待会我带你看看吧,里面很特别。」 他们停止交谈,默默擦着头,看灰色的雨,灰色的水流从屋簷落下。 「雨真大啊。」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