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荀烟敏锐地注意到,她嘴唇上的口红没擦干净,头发好像也是刚染的,在阳光下发出冷冷的酒红色光泽,于一片悲戚中显得不大协调。 好不容易陈院长打完了电话,他疲惫地跌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双手交叉,不住地叹气。感受到屋内尴尬的气氛,他拍了拍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子,“小宋,你跟我们市电视台的几位记者介绍一下具体情况。” 那青年走了过来,他的脸上有明显的乌青。 他向众人点头示意:“我是雾江人民医院精神外科的医师宋浩然,半年前我们精神内科的同事接收了一名患者纪琴。她因经常性晕厥就诊,进行头颅核磁共振成像(MRI)检查后提示右侧额叶病变、考虑是海绵状血管瘤。当时采取了保守治疗,开了一些口服药。” 宋浩然递给荀烟一张片子,“两个月后她的病情并未好转,于是再次来我院就诊。我们经MRI检测发现该患者侧额叶约额中回处见一约5.4mm×6mm×7.2mm的异常信号,提示海绵状血管瘤病变。” 也就是说患者脑部有瘤,需要进一步治疗?”荀烟在宋浩然的专业术语里捕捉着有用的信息,她拿起片子,看向陈院长:“陈院长,我可否拍摄一下这个核磁共振成像。” 陈院长思考了一会,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按理说,这些片子是患者的隐私我们不该随意泄露的,但事情比较特殊,相信你们也有自己的专业的素养,不会乱来的。” “当然当然!”荀烟肯定地点了点头,一面拿出笔记本和录音笔记录。 宋浩然接着说道:“我们跟患者家属沟通病情后,家属表示理解,要求进行开颅手术。但是不久患者家属就突然来医院讨要说法,他们认为此次手术切除的并非是患者颅内病变的部分,而是她颅内的正常组织,从而导致患者术后无法恢复,卧床不久后就过世了。” “那手术知情同意书呢?是患者本人签署的还是家属。”荀烟又问。 “这问到了重点。第二次就诊,患者是被她餐馆的老板送来的。当时她正在餐馆工作,突然就倒下了,她老板赶紧把她送来医院,辗转后联系上了她的家人。由于患者父母的疏忽,在当初向公安局报出生年月的时候报的小了一些,因此手术前,患者的年龄还未满18周岁,知情同意书是由她的父母签署的。” “也就是说,患者的父母是完全知道手术可能存在的风险和可能引发的后遗症的?”荀烟继续追问。 “我们医院有非常严格的制度,要求医生术前必须跟家属进行详尽的沟通。”陈院长推了推眼镜,“何况这次手术的治疗方案,是由我院这方面最权威的杨教授和他从国外邀请回来的医疗专家一起制定的,手术本身其实是很成功的。” ”但患者家属并不认可,认为我们是推卸责任。他们已经来科室纠缠了一次,我们的主刀医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宋浩然补充道。 “那医疗纠纷鉴定的结果呢?”荀烟又问。 宋浩然又递过来一沓厚厚的文件,“经申请的医疗纠纷鉴定显示,我们此次手术的流程和方式都是规范的。“他从中抽出一张报告,“在开颅手术过程中,由于切开硬脑膜后会因麻醉、脑脊液丢失、颅内压改变,颅内结构受重力作用等因素造成脑移位,有可能导致术前定位病灶出现偏差。但是经术后检查的片子来看,患者的病变部分已被切除,其他部分未见异常,我们因此认为手术是成功的。” “那患者家属现在的诉求呢?”虽然这么问,荀烟的心里已经大致有些猜测。 “要钱呗!还能为什么。”一开始给荀烟开门的那个女孩显得十分不忿。 “小林,别瞎说。”宋浩然开口阻止,虽然他心里也这么认为,但是在媒体面前他不想随意表态。 林护士听了这话,露出十分愤怒的神情,“宋医生,为什么不让我说!纪琴的父母就是来讹钱的!你没看他们当初的样子么?纪琴来住院,他们理都不理,要做手术了还是邹医生说可以为他们申请特殊补助减免一部分医疗费,纪琴餐厅的老板也提出愿意承担一部分手术费用他们才同意的!做完手术,我们都主张让纪琴再住院观察一下,利于术后的康复,他们却说,说住院太贵了,回家照顾不是一样的吗?” 她气得胸脯直抖,好容易平静下来,又好想到了什么伤心的地方,眼泪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可怜纪琴还那么小,她偷偷跟我说他们家还有个弟弟,她爸妈从来都不管她,所以她才在外面打工。还有邹医生,他辛辛苦苦地熬了几个通宵,制定了手术方案,手术成功了,还被纪琴的父母指着鼻子骂他丧良心,是黑心医生。昨天他刚下手术,手术服还没脱就被一群人揪着围殴,现在还在住院部躺着呢!你不就替他挡了一下脸才伤成这样吗!”” 邹医生。 荀烟的脑海里闪过一些细碎的片段。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刚刚在办公室外面走廊的那张导医栏上,分明写着: 雾江人民医院?神经外科副主任医师?邹序云。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