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动作很细致,施玉儿不禁抬头望了一眼他的面庞,又迅速低下头,心中过了两道思绪,眼睛转了转,还是瓮声瓮气地开口问道:“明日学生什么时候来?在何处上课?束脩什么时候交?当真是三两?” “巳时,年后在院中上课,明日交,是三两。” 今日十二月十四,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 施玉儿忽然想起来自己之前买了红纸,还未写对联,因得知晓家中有一笔收入后,她此时的心情也好了些,但还是别扭地说道:“那你拿银子在手中也不大方便,有没有打算让谁帮你先将银子收起来。” 她的眼神游移,但是沈临川看不见,施玉儿一咬牙,想了想整整三两银子,够他们许久的开销,于是又启唇说道:“好歹咱们现在还是住在一起,我觉得也不要给旁人了,我就勉为其难帮你收着吧。” 沈临川察觉到她的微微不安与别扭,并未答话,而是将她已经差不多干透的发放下,紧接着用半干的布巾擦拭自己的头发,等到过了约莫三四个呼吸后,就在施玉儿羞到快要挖个洞钻进去之时,他才不急不忙开口,“嗯,那就辛苦你了。” 若不是他的面色平静,施玉儿定要以为他是故意的,她又有些狐疑地望了两眼,见实在是看不出什么端倪来,便将被子往头上一蒙,决心不再理他。 两床被子合在了一起,沈临川擦完发后便挨着她躺下,二人之间的距离并不近,施玉儿实在是怕冷,宁愿和他睡一床被子也不愿再冻着自己,她将软枕隔在二人中间,然后抱着被角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沈临川躺在床上,等她睡熟,便将软枕抽出,然后侧身从背后抱着她,为了保险起见,他将软枕特意放在施玉儿的另一边,然后才放心将她拥入怀中。 他的呼吸洒在怀中人的颈间,右臂搭在她的纤腰之上,沈临川摸到她的手,然后将她的手握在掌间,抚摸她莹润的指尖与掌心。 片刻后,他又将手松开,在无边夜色中摸索施玉儿的眉眼,轻触她柔软的腮与纤长的睫和小巧的下颚。 沈临川的鼻尖尽数是她身上的馨香,他为自己这个行为找了一个说辞,他是在探施玉儿的体温,担忧她夜里又发热,又恐她受凉,届时久病不愈,伤身之根源。 怀中人仿佛发觉他的动作一般,轻哼了一声后又呼吸平缓,沈临川微微支起身子,将她额上的碎发拂开,俯下身亲了亲她温热的香腮,然后才重新躺好,唇边一直勾着笑。 她若是不闹脾气,还是极为乖巧的。 屋外响起猫叫,沈临川又握了握施玉儿的手,替她掖好被子后掀被下床。 赵沪已经在屋外等候多时。 “主上。” 沈临川微微点头,他只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衣,轻启唇问道:“从哪儿找的学生,什么背景?” “是王知府府上的几个小公子,听主上您要找学生,忙不迭地便央着我送来了,”赵沪的声音低低响起,“稚子无知,都是些五六岁大的孩子,明日会来一趟让您见见,等到年后若您未归京,就再来上课。” “嗯,”只听见他一人的声音,沈临川不禁问道:“张蓬莱呢?他可还好?” “主上,”赵沪的声音里满是坚决,他将心头那一丝悲痛咽下,沉声答道:“属下杀了他。” 檐上雪落,惊醒树上野猫。 沉默良久,沈临川才沉声问道:“为何杀他?” “张蓬莱此人欲奉您为王,”赵沪的声音带着一丝微微的颤,“主上您虽胸怀天下,却并不觊觎帝王之位,您是一国之相,却不是一国之王,而张蓬莱如此,只会为您和沈家带来灾祸,臣只能替主上铲除祸患。” “说得好,”沈临川轻笑一声,眉目间似凝起寒冰,他的眸间墨色涌动,寒声道:“对,我是皇上的臣,自然不允许手底下的人有丝毫的僭越之心。” “他走时可还清醒?” “回主上,”赵沪的眼角有一丝的润意,凝冰之后带着丝丝的痛,“他喝了平日最爱喝的黄酒,是在熟睡中走的。” “那就好,”沈临川转身回屋,只留下一个略显得单薄的背影,“你回吧。” 张蓬莱,沈临川的心中默念了念这个名字,他沉默着抖落衣裳雪粒,轻声回到床上,侧首将头埋进施玉儿的发间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的馨香,身子微微颤抖,他欠张蓬莱一条命。 可是他如今,再没有还的机会了。 次日清晨,雪停,斜阳照疏影,雀儿叽喳。 施玉儿这一觉睡得很饱,她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听见耳边传来孩童的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