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的地方已经尽数夷为平地,几乎连残垣断壁都不曾留下,凌乱废墟直接化为虚无,雕栏画栋的重迭院落,变为一片凄茫空荡。 远离神明对战之所的偏僻后院也被冲击得凌乱破败,树木折断,房屋倒塌,玉白砖墙染上脏污,又倏然粉碎在烟尘里。 “咳咳——”躲藏在此的流民们惊恐地逃离动摇破损的房屋,在漫天烟尘中张皇地聚集在一起。 “不要怕!”有些胆大的人自发地组织纪律。 “不要靠近屋舍墙面!狐神在与周氏神对战,波及到这些死物是难免的,我们人不受伤就好!不要乱碰屋墙,当心被埋——” 人们茫然而慌乱,男人搬开落石残片,救出受伤的同伴,女人们清点伤员,清理出平坦空地。 大人们忙忙碌碌,只有小孩子可以毫无遮掩地恐惧。他们跟随着父母,跌跌撞撞地看着满地的烟尘与砖瓦,因这非人力所为的破坏而发懵。 他们什么都不懂,只知道…… 好害怕,好害怕。 要是能不再过这样的生活就好了。 要是可以和爸爸妈妈一起安安稳稳活着就好了。 要是那个允许他们平安活着的狐神可以赢……就好了。 遮天蔽日的烟尘逐渐消散,孩子们怯怯地眺望着那处,他们的父母也满心乞求地看向那里。 “红的……” 为首的男人看向那方,喃喃开口。 他一愣,忽然意识到了自己所见意味着什么。 那方混乱搅动的天空,炽热烈焰的光芒熊熊燃烧着,逐渐盖过了金色刺目的雷光。 “是狐神——狐神胜了!”他嘶声大喊,眼里已经有泪。 潮水般的信念由脚下的土壤吸纳,由耳边的风汲取,源源不断地流向她的身体。辛秘残破到极点的身体缓慢修复,剧痛在一点点被抚平,受损的视觉和听觉也回到了身体。 被巨响撕裂的耳膜轰鸣作响,她在嘈杂乱音中,听到了身后急促的呼吸。辛枝还是受了点伤。 眼珠逐渐长好,她还有些混沌的视线里,看到了金色凌乱的长羽和自己白森森的骨头。 齿间饱满,她冷笑着又合紧了几分。 方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击,她不躲不闪,确实受了重创,即使是在修复之后,她的身体也是残破的,蹲坐着的巨大狐狸几乎整个被撕裂,从左边肩胛骨开始,血肉被劈做两半,血红筋肉和森白骨骼清晰可见,就连胸腔都暴露开来,细细的肉茧蠕动着从伤口生长,缓慢而艰难地修复着这具神躯。 然而,正如猎人不会心疼陷阱里的诱饵,在绝对的收获面前,辛秘并不在乎身体的一时破损。 利齿交错下动弹不得的东西狂怒地挣扎着,羽毛横扫过她的伤口,他还要伸出利爪,更深地撕开她的身体。 辛秘冷冷地合拢牙关,尝到了浓腥的味道。 即使是神明,所流的血也没什么不同。 可怖巨鸟失去理智,在重创桑洲大地与神明时,也将自己的要害送到了敌人口中。他优雅高傲羽毛柔顺的长颈,正在火狐交错利齿间汩汩冒血,这样的伤势不会杀死他,但……在这里,他能获取的信仰之力实在太少。江边的战场那边应当也出了什么乱子,气势动荡,若辛秘真的撕裂他的喉咙,此时供给他的力量真的足够修复他所承受的致命伤害吗? 玄君不确定。 他愤怒而无力地挣扎鸣叫着,感受着那毫不留情的利齿在喉咙处缓缓收紧撕裂。 越过狐神庞大摇摆的长尾,他看到了被好好护在身后的那女人。她皮肤开裂,唇角溢出鲜血,仍然一无所觉。 她还活着。 玄君仍然想要她死,然而他同样深刻明白这只是无力回天的迁怒,即使她真的被他杀死,消失在天地间,周氏的气运也已经被扭转,不复坦途。 他感到茫然的无力和浑身遍布的痛。 在僵持不下时,神明们都听到了不远处的声响。 来人并非武人,他跌跌撞撞地翻过并不好走的路,迟疑着步入战局所在的空旷地面。 “您要杀了他吗?” 来人看着辛秘,轻轻问道。 他在先前的战斗中被精心保护着,身上半点尘土也不曾沾染,只是这一路走来,靴底有了污损。 正是周氏的帝王周鹤亭。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