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已经把话极力说得简单明白, 使节也是听得一脸懵,等身边的译语人用回鹘语复述一遍后,使节的面色迅速涨红,大声用回鹘语说了好长一串。 鸿胪寺少卿把手往身后一背,睁着眼睛说瞎话:“什么?我听不懂。” 她听不懂才有鬼了,译语人无语地望了一眼上司,简明扼要地向其她官员翻译:“没有得到神许可的婚姻会不幸,在回鹘王许可之前是不作数的。” 回鹘的国教是摩尼教1,见多识广的鸿胪寺卿咕哝道:“《二宗经》我也看过几页,感觉和佛教有些类似,怎么还有神?” 鸿胪寺少卿才不和回鹘使节吵架,吵赢伤感情吵输丢脸,转头将连夜写成的国书往御前送:“秦王无辜不假,但我朝不能与边陲小国锱铢必较,有损大国气度,既然回鹘有另外的礼仪,不如以国书回赠,料想回鹘王知晓秦王对待阿史那宿卫的宽厚,以己度人,也会愿意让阿史那宿卫留在我朝。” 皇帝将台阶下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道:“就这么办吧,另赐绢三百、金一百、茶一石、仆男三十作为聘金由使节带回。中书舍人拟诏,阿史那氏赠为秦王承闺,秩正四品,往后各亲王府皆从此例。” 这是今日朝会最后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说完常朝便散了,回鹘使节被译语人哄着走出殿宇。姬无拂走得比回鹘使节还要晚,她被太仆寺卿宗氏拦住了。 宗氏正是前不久拦住阿史那舍尔把他按在大街拳打脚踢的宗绞的父亲,此番叫住秦王是为赔礼道歉。宗氏先是长揖不起:“小儿无状,某已家法教训过……” 姬无拂不爱听这些有的没的,抬手打断对方的废话:“宗绞是你的男儿,竟还能落进太学去读书,可见为人真的很不如何。男儿不教,多半是为父之过,你是头一天知道他在外面为非作歹么?恐怕不是吧。前二十载都不教,现在终于知道教养了,偏生还要拿到我面前来说,未免太没意思了些。” 宗氏静默片刻,再拱手道:“宗绞有过,当任凭秦王处置。” 姬无拂算是稍微满意了一些:“宗绞的名取得不错,及冠取字了吗?” 宗氏审时度势,秦王问一句他就答一句,绝不多话:“年十八尚未及冠,无字。” “很好。”姬无拂点点头,“阿史那舍尔如今是我宅中人,莫说是人,便是猫狗也没有叫人平白欺侮的道理。衣袖沾了秽物,要么洗去,要么丢弃,昨日宗绞也很识时务,因此我也不苛求你,留你宗家三分颜面,你可以自己选。” 姬无拂盯着回鹘使节被译语人拽着出门仍旧叽里呱啦的场景,嘴角不由上扬:“回鹘使节不日就要启程,你要想清楚了。” “秦王离京之前,某必定给秦王一个满意的答复。”宗氏再行礼。 说完,姬无拂视线从回鹘使节身上转回宗氏脸上:“说实话,我一直觉得,像你这样的人,不该教出蠢货才对。听说你给女儿招赘了一个声名大噪的诗才?喜酒我就不喝了,等此间事了,我会让人给你女儿添份贺礼。” 宗氏终于能笑了:“谢过秦王,小女定是欣喜欲狂。” 下午宗氏回到家宅,连夜把儿孙召集一堂,让下人把昨日挨了一顿打起不来床的宗绞也抬进厅堂,当着所有儿孙的面,宗氏平静地拿起事先准备好的白绫就要亲手把幼-男绞死。 儿孙一窝蜂上前劝说,就算都看不上时常惹是生非的宗绞,眼睁睁看着宗绞被父亲宗氏绞死也是一种不孝。 最后是宗氏即将招赘的小女儿制住了宗氏的双手,松开时宗绞已经昏死过去只剩一口气了。宗氏指着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宗绞警告眼前众人:“今日我不杀他,明日我就去鸿胪寺将他的姓名报上去,当做运送回鹘的聘礼,以此来向秦王、承闺阿史那氏赔罪。” 宗氏族亲都不再说话了,比起当场把宗绞绞死这种当场下地府行径,远嫁外蕃的处罚也算是遵循旧例了,不轻不重,好死不如赖活着,看得开就还能活。 另一边,回到王宅的姬无拂正在反省自己越来越视人命如草芥的心态,被人跪啊拜的次数多了,实在很难把自己和别人都当做一样的人。但反思己身这种事对姬无拂来说实在是有些太陌生了,实在起不到作用。 明明她一直是个助人为乐的好亲王,最近几样事都是自己撞到手心,退一万步来说也不能怪她啊。唉,怪只怪新都的风水不好,男人不安分。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