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若是中意王家宅院,留宿王家也未尝不可。” 姬无拂被逗笑了:“这地方再好,还能比得过宫室吗?哪怕他比得过,也是不敢认的。” 州官窘迫:“某唐突了,秦王可是留恋温柔乡?” 姬无拂笑意难止,大笑出声:“我是在想啊,宅院的地段是很不错,坐北朝南,地方也足够大了,适合修葺北都的行宫。” 于并州置北都的消息还没传到河东,因此州官茫然,不敢置信道:“秦王此话当真?” 秦王放出去的话当然是真的,当日内外城就贴上了皇帝的诏书,鼎都改称西都,河东并州置北都。姬无拂在北都舆图上圈了一地修葺宫室,半年之内迁移王家宅院。 王家有一郎君婚期将近,碍于诏书,为免延期,不得不提前办过婚礼——姬无拂特地差人去表示,愿意再借出未建成的宫室几日供王家操办婚事。 亲迎礼那日,姬无拂依然给面子地去了,王家的婚事自然是六礼齐备,和姬无拂这些年见过的昏礼有不少出入。王家人愤愤却不敢表露在外,恭敬地迎接王驾。 姬无拂大刺啦啦地占据主位,反倒将主人家挤到左右位置上,笑问主家:“周公制定七礼,孔子修为六礼,这第七礼啊,是女男敦伦。据说周公与周婆先后演示六礼,第七礼时周婆推拒不肯。我至今奇怪,重礼之家,怎会将裙衫之下的事情摆到台面上来说道?人皆为母所生,是无可隐瞒的。偏偏要做七礼,将母亲的床笫之事昭告天下,岂不是荒谬之至?” 载初二十年九月一,紫微宫寿宴前八日。 端王玉照摸着下巴问:“你当真在人婚宴上这么说了?” “这能有假?”姬无拂翻了个白眼,“当日要不是我跑得快,王家那群老不死的都要冲到我脸上来呵骂了。” 玉照抱憾:“怎么是你跑?打回去呀。” 姬无拂何尝不想:“实在是人多势众啊、人多势众,我踹翻了两个叽叽歪歪的老不死,一群子子孙孙立刻哭天喊地爬过来,要与我同归于尽。唉,总不能全砍了,传出去多难听啊。” 姬宴平斜靠在榻上,手撑脸侧:“真死了?” 姬无拂老老实实地回答:“不知道。我怕被讹诈,借着祝寿的名义先回来了,这两天我都告病不上朝,怕自己忍不住和人在大朝会上打起来。” 长寿是个讲道理的:“季母没吃亏,为什么忍不住?” 长庚抢答:“他们要是忍不住先骂人,不就忍不住要打回去了嘛。” 姬无拂赞许地摸摸姪儿脑门:“好孩子。” “太子殿下还没回来吗?”姬祈往长生手里塞了一枚果子,由着女儿扑在乳母怀里啃果子。 玉照凑上前捏捏小姪儿脸颊,把人从乳母怀里抱过来逗弄:“没有圣上的明旨,吴王未必肯动身,外头的逍遥日子多好过啊。” 姬宴平微哂:“二姊回来得晚,说明吴王也在路上了,到底是六十大寿。” 吴王姬若木和太子姬赤华赶在皇帝六十寿宴的前一天赶回新都,太上皇亲办家宴为皇帝庆生,没有外人,仅仅只是同姓族亲汇聚一堂。酒足饭饱,不免说道起新鲜事,话题终究绕回姬无拂在王家婚宴上闹出的事端。 姬赤华抚掌笑道:“当年周公起七礼立父,今后再以我们四娘为周王,不论六礼七礼,于我辈终结,母亲以为如何?” 皇帝环视围绕在侧的诸子,不吝笑容:“二娘有心,这是将来你们的事了。” 姬无拂贴着太上皇坐了一晚上,舞乐声震得耳朵发麻,不多时神色萎靡。太上皇见小孙女满脸写着想回去睡觉,揽着孙女肩膀笑话她:“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是一脸孩子气。在外面跑了这些年,感觉如何?” 姬无拂微微弯腰,把脑袋靠在阿婆肩上,嘿嘿笑:“种子发芽长大,看到的风景完全不同了,哪怕是我,也会想顶天立地。”亲自见证万民生长,蓬勃从土地里发芽的种子带来野望,她确实对这片土地有欲望、有野心。 太上皇脸上绽露属于八十岁的宽容微笑:“我们家的孩子不用自谦自贬,只要有想做的事情就很好。” 一月后,吴王请归,皇帝令吴王改任福州刺史兼福州都督、督建港口。姬无拂也没回河东,而是从皇帝手里领了西都牧,回到了秦王应当的所在关中西都。太子姬赤华为新都牧,宋王远赴并州为北都牧、置军并州震慑九黎。 送三子出城那日,城楼之上卫国公相伴皇帝左右:“陛下四子无一庸碌,何愁家国不兴?”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