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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0)


画儿童的标题,标题旁是一副陈里予已经没有印象、大概是六七岁时候他画的画。

    向日葵、花窗、夜色与流星,鲜亮的璀璨的,甚至有些华而不实然而孩童大抵都如此,在他灿若星辰的年岁里,这样的鲜活也恰如其分。

    明明才过了十余年,却已经恍若隔世。

    陈里予像被什么抽干了力气,扶着床缓缓蹲坐下来,床单被他攥在手心里,皱了一小块几分钟后他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门的方向,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拿出了那一叠纸。

    无一例外都是他,小时候父母培养他的梦想,会让他参加些儿童间的绘画比赛,他的天资太盛,获奖多了便难免有些名气,后来家道中落,寄住在教他画画的老先生家里,老师家世代教画贩画,在行业里小有名气,膝下又无子女,便一门心思培养他这颗明珠

    每张纸上标了年月,推算起来,恰好是从他六岁第一次因为获得金奖上当地报纸,到十四岁老师去世、没有人再资助他为止。

    家道中落,恩师去世,他以为那段灿若星辰的年纪过去,便只能藏在记忆深处蒙尘熄灭了。

    原来还有人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四处寻找,捡回他散落的星星,费尽心思地,替他拼凑起一个宇宙。

    能从这样那样的往期报纸和杂志里找出他,这么想也不会是件容易的事他几乎能想象出江声是如何在课业之余,夜深人静的时候坐在电脑前,找遍本地图书馆的网站,用那几个模棱两可的词条搜索寻找,再辗转买到相同的刊物

    这么薄薄一叠,十几张,他也找了很久吧。

    陈里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喉咙口有些发哽,整理好那叠纸放回原位,合上抽屉,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有些发抖以他的绘画功底,手稳是最基本的,这不该。

    门外隐约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他一愣,很快站起身,做贼心虚似的绕到另一侧床头柜旁,从里面拿出了吹风机。

    江声打开门,对上他意味复杂的视线,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没什么他的手指不自觉绕上吹风机线,极力让自己的语气正常些,几点了你要睡了吗?

    一点多,有点儿困了,江声走到他面前,接过他手里的吹风机,半开玩笑地问他,小猫不会自己吹毛吗?

    偏偏语气诚恳,带着莫名其妙的乖巧笑意,像个以伺候家里小动物为乐、偶尔嘴欠一句还要提防被挠的卑微铲屎官。

    如果不是刚刚发现了床头柜里的秘密,陈里予这时候十有八九就要挠他了然而这次预想中拧他一下或是面无表情骂一句滚的待遇没有到来,陈里予只是点点头,语气很淡地嗯了一声,似乎在想别的事。

    于是江声受宠若惊地看了一眼吹风机,跟着人一起坐到床边,开始达成人生第一次给别人吹头发的重大成就。

    不用想也知道,达成过程不会太顺利毕竟他本人很少用到这玩意,头发大多晾着晾着就自然干透了,被风一吹乱成一团,仗着颜值还敢走上街。

    陈里予靠在床头,背对着他随他摆弄,半干的头发略微发凉,软软地拂过手心,很像小时候被他抱着吹毛的猫。

    他吹得很小心,生怕烫着对方或是风太大了让人难受,直接后果就是耗时过长十几分钟后陈里予终于无可奈何,恹恹地从他手里夺过吹风机,表示他自己来就可以。

    江声也不走,坐在一旁吸取经验,盘腿坐在床上支着胳膊看他,眼神毫不避讳,盛着月色似的干净暖光,与少年人不自知的温柔笑意。

    他的心上人穿着他的衣服,尺寸有些大,领口便空空的,随着抬手的动作滑到一边,露出一片白净的脖颈陈里予很瘦,骨架单薄,脖颈纤长,颈窝里盛着他的目光,无端地让人心痒。

    心猿意马是不合时宜的,至少不该带着这样的贪念入梦,于是他缓缓移开视线,落在了对方被额发略微挡住的眉眼间。

    陈里予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似的,将吹风机转向他,吹了他一脸措手不及:别看。

    然后很快抓散头发完全吹干,把吹风机扔进了他怀里,用肢体语言甩给他一句困了晚安薄薄的耳廓却红了,不知是被热风吹的,还是另有原因。

    不看了不看了,睡觉。江声抓抓头发,也不管自己的痴汉行为有没有冒犯到对方,先诚恳地道了声歉,翻身下床给猫铺被子。

    一人半边床,各盖各的被子,陈里予选了不靠窗的那一侧,面对衣柜背对他,将被子团成一团,留给他一个背影。

    江声的床没有看起来那么软,棉被是蓬松舒适的,床板却硬,只有一层薄薄的弹簧垫,和他这个人挺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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