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昼走到了沙发靠窗的另一端,坐下。 “裴老师,采访一下你,”黎昼没敢看他,低头点了根烟,“这一周和我相处下来,什么感受啊。” 裴聿珩大概猜到她是什么意思了:“还是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小女孩啊。然后......看到你不舒服,会有点心疼你。” “你没必要心疼我。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和我自身的问题也不是全无关系。”黎昼将烟雾缓缓吐出,看着它消散在空中。 “其实你可能会发现,你喜欢的,你感兴趣的我并不是真实的我。那只是我想让你看到的部分,甚至是我表演出来的,原本不属于我的样子......当然,我这周实在是不舒服,露出了一点马脚,不好意思啊。” “有区别吗?即使只是你的一部分,那也是你;即使是你装出来的,那也是你自己通过对局势的分析,判断自己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所生成的产物。” 她能感受到,裴聿珩的目光正直直地望向她。 自己提及这些,也相当于又一次尝试推开他。黎昼知道裴聿珩现在肯定是不悦的,或许还会有些厌烦。 ......谁听了这些不会啊。 长痛不如短痛,黎昼想。 于是她再次开口。 “裴老师,我知道你现在听我这样说会很烦。可事实上,我这些天来一直都在思考这些。...其实我是一个敏感很容易内耗的人,我自己也很讨厌这点,但是我也没办法。” “你知道吗,一直都有个说法,有精神类疾病的人不配谈恋爱,不配拥有任何关系,而这一点我深以为然。”见裴聿珩没说话,她继续道。 “我还是那句话,这对你不公平。我无法在一段关系中承担应尽的责任......我常常会感觉自己被撕成了两半。 “躁狂的时候,我精力无限,每天制定各种宏大的计划,甚至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到达顶峰的时候,我甚至无法接受别人提出的任何一点反对意见,否则就开始做一些无法控制的事情:我砸碎的东西加在一起的总价值差不多够买一只铂金包了。 “最恐怖的是,我会失去一部分记忆。” 她仍然不敢朝裴聿珩的方向看。 “郁期......如你所见,我会切断与所有人的联系,把自己锁在漆黑一片的屋里。虽然我在努力与自己的本能抗争,但仍然,一切让我感受到快乐的事情,此刻都会变得毫无意义。 “我以前有过一段时间,认为别人对我的关心和爱可以填补我心中的空虚。我会小心翼翼地渴望和珍惜来自于每个人的关爱,但随后我发现,当他们表现出冷漠与疏离时,我的心情会随之跌入深渊,我会非常非常难过......而这种难过足以占有我生活的全部。 “外界的关爱终究无法维持我情绪的稳定。一旦情绪波动,之前的一切都会变得空洞而无力,如同海市蜃楼那般崩塌。” 这是她内心深处相对真实的剖白了,她相信裴聿珩不是那种在她伤口上撒盐的人。 随后,黎昼有些想笑,因为她很可悲的发现,即使在这种时候,她的遣词造句之间仍然有表演的成分在。 “你妈妈......柳女士,她刚刚和你说了什么?” 半晌,裴聿珩终于开口,声音中带了些沙哑。 “没什么,”黎昼说。“一些难听的实话。” 她深吸一口气,接着说:“我今天和你说这些,没别的意思。我就是希望......嗯,万一你有天厌烦我了,发现我这个人其实没你想的这么好了,觉得我很莫名其妙,和我相处很累的话......” “请你及时告诉我。我会让你及时止损,也不会再多余地纠缠你,这样我们都能将损失最小化。” 说罢,她又点了根烟,在窗边静静地吞云吐雾,俯瞰下面的川流不息,万家灯火,等待着裴聿珩的回应。 “说完了?” 黎昼听见一侧传来男人的声音,音色暗哑,听不出发话者的情绪。 ?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