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瘦长条的男人捏着姚子奇的脖子耳语了几句,才扬长而去。 弋戈僵在原地,足足过了十几秒,才渐渐松开紧握的拳头。刚刚那金链男的拳头要是真砸上来了,她也就不用离开这家医院了。 好心人把她的手机捡起来还给她,笑着安慰道:“没事没事,没摔坏。” 弋戈勉强笑了句道谢,接过手机,一回头,姚子奇虚脱似的往后一倒,瘫在了长椅上。 “你……没事吧?”弋戈一开口,便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劝慰之言从来都这么空乏无力。 姚子奇抬起脸,挤出一个苍白虚弱的微笑,摇了摇头,“没事,谢谢你。” 弋戈这才发现他右边眼镜框上缠了一圈白色胶带。是食堂抗议那次,他的眼镜被踩坏了。这么久了,他都没有去换?她反应过来背后的原因,心中再次涌起一股无力的同情。 她在“帮助同学”和“不要多管闲事”之间反复犹豫,不知此刻姚子奇需要的,究竟是一份温暖的安慰或有力的帮助,还是善解人意的远离?她没办法判断,又不由自主地想到蒋寒衣,如果他在,应该能妥帖地处理好这种事吧? “你怎么在医院?”却是姚子奇主动开了口。 “我来看亲戚。” “哦。”姚子奇点点头,目光空洞。 弋戈又犹豫了,现在应该说什么?应该趁势也问他一句为什么在医院吗?姚子奇希望别人知道他的事吗? “我能…跟你一起走吗?”两人沉默了许久,姚子奇忽然又问。 厚厚镜片下他的眼神脆弱极了,像动物世界里即将被捕猎的麋鹿一样充满茫然的恐惧。弋戈没办法拒绝,但她想到刚在那些人说的“舅舅”,还是问了句:“你……没有家人在这里吗?不需要等他?” 姚子奇的目光瞬间冷下去,他低头道:“没有,和我没关系。” 弋戈心存疑虑,但还是点头,甚至试图笑得灿烂,“好,那就一起走吧。” “好,谢谢。”姚子奇垂着头,手掌撑在膝盖上,有点吃力地想要再次站起来。弋戈见状,伸手拉了他一把。 街道上还挂着过年时的各种装饰,红灯笼、红色广告牌、小灯串,一派喜庆。弋戈和姚子奇一前一后走着,气氛却有些僵。 弋戈走在姚子奇身后小半步的距离,能清晰地看见他的身体在单薄的黑色毛衣下微微发颤。他个子不算高,比弋戈还矮一小截,脖子却很长,后颈上有一块突出的骨头,看起来像长了一个小小的角。 弋戈的手揣在羽绒服口袋里,暖得手心出汗。她盯着姚子奇电线杆儿一样的身体,终于出声道:“…姚子奇。” 姚子奇闻言回头,他的目光没有了在医院时那样惊恐慌乱,露出熟悉的温吞和胆怯。 弋戈看着他的眼神,心里那股无用的怜悯又作祟起来。她莫名地又往他跟前挪了一小步,然后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递给他,“你戴上吧。” 姚子奇低头,那是条灰白方格围巾,很宽很长,材质看起来柔软舒适——肉眼可见的不便宜。 他摇摇头,“不用了,我不冷。” 没有比这更明显的口是心非了。弋戈的目光在他通红的手指上停顿了一会儿,其中含义很明显。然后她说:“没关系,这个颜色男生也可以戴的。” 说完,她直接把围巾展开,递到他眼前。 人在寒冷中待得久了,是很难拒绝从天而降的一片温暖的。 近在咫尺的围巾好像光是看着就能让人感到温暖,姚子奇再也没办法说“我不冷”,他甚至不由自主地把围巾又缠紧了两圈,然后露出笑来:“谢谢…很暖和。” 弋戈开心了,笑道:“你戴比我戴好看。”她的语气并不雀跃,也说不上强烈,只是平平淡淡的陈述,却能让人感受到真挚。 姚子奇笑起来,眼睛眯成一道弯月,睫毛长得像一扇羽窗。 两人走到公交站,弋戈才知道原来姚子奇就住在文东街,和她离得很近。 新年里公交车上空,司机师傅车开得更加肆无忌惮。这一学期以来弋戈已经领教过江城公交车“腾云驾雾”的本事,于是牢牢地抓着前面的座位,严阵以待,生怕再次被甩出去。 身边的姚子奇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笑什么?”弋戈问。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