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携李妃,带着诸位姐妹,出行同游。然而在一片黑压压的队伍中,人们只能望见那六匹马的天子御驾上,坐有一男一女。那逾越礼制的女子不是嫔妃,而是昌元公主。 两人同辇出游,印证了姐弟俩关系匪浅的传言。河水之畔,伴君侧的也不是曾经的太子良娣,还是那位只年长皇帝两岁的景元琦。 昌元公主立于江柳下,橘红的袖衫随风依依拂逸,垂髾亦飘若一旁的柳枝,整个人似乎都要朝远方飘去。对岸有几颗桃树,此时树上的桃花已落了不少,她听说昔日桃花落至江中,春水汛涨,谓之“桃花汛”,自己应当没能赶上。 “在不远看,我真以为兰昭就要飘离这里了。” 皇帝也来到了身旁,递给景元琦一株桃枝,桃枝上面还有几朵未谢的桃花,可怜地依靠在小小的木枝上。 “多谢陛下……” 景元琦轻轻接过那桃枝,说道。 景令瑰凝视着她的双眼,“不要喊陛下……昌元,你为何一直闷闷不乐,可是因为这里还不是你想去的地方?” 她顿了一下,素手拨弄起那些花,“只是我思虑重罢了,令瑰。” “多走走,别老是伤春悲秋孤零零站着。”他也不再追问,拉住她的手臂,就要带她走。 她抬头看着眼前年轻的皇帝,永远青春靓丽,活力满满,为何她就无法获得这种东西,反而一直停留在无可返回的过去,被笼罩在心的牢笼里。她想自救,要他陪着自己胡闹,怎么离经叛道怎么来,让权力把所有束缚她的东西踩在脚下,似乎就能填补不知何处长大的窟窿…… 乖娘也被带来了。李昭仪和怜真很是喜欢这个异常聪慧的小猫,一直陪着它在帷帐间在玩。她就瞥了一眼,就和弟弟一起去坐船了,她不想接触那个男人的“女儿”。 河中白波阵阵,流水呜咽。它越是壮阔,让寻乐的人就越能感受到无边的悲意。 景兰昭就想起了前几日读的帝王列传,汉武作的《秋风辞》。 「泛楼船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 箫鼓鸣兮发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 她眺望着这浩荡白日,这荦荦青冥,她觉得自己之前想要凌驾一切人事的想法是多么可笑又不自量力。 吹着江面上刮来的凉风,景元琦闭上了眼。就暂且盲目,聊作欢愉吧。 ———— 周季萌不知返京途中,亦能坐舟渡过烟雨蒙蒙的淮水。 马上就要到达建康城了。那座魂牵梦绕的帝京。他所有挂念的人,都在帝京。 几天几夜,骏马奔驰。周大人终于抵达了梦中的家园。 再度归来,周季萌已不是昔年文弱的秘书郎。他已有亲军,手握一方权柄,是周家倚靠的又一位重臣。建康人见周府君才返京不过五日,拜访他的人就不计其数,挤破了周府,不禁感叹:周家是要东山再起了。 后世每每谈起那个“百世为周”的谶言,都要从这位身世模糊且英年早逝的周季萌谈起。而在弘光二年,周季萌意气风发,年少有为,离那个壮志未酬的末日黄昏,还有十年。 周季萌回到书房后,撤下所有仆从,换了一套衣物,秉着一把剑来到周府内一处荒芜地方。 月沉如水,银辉漫撒。剑光虽然黯淡,却也如月色寒冷。 划破空气的声音,穿透了守候在远处的仆从。他们不知道这位振威将军会在夜晚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舞剑,如同着魔一般。只能尽量地低声抱怨着,立在乍暖还寒的春夜。 舞毕,刚巧周府鼓楼上敲了三鼓天的鼓,周季萌急促地喘着气,只觉鼓声强烈似把胸中所想倾涌泄出,状及爽快。 梦一般地发泄出来后,周季萌看到周围一片荒芜冷清,还是被轻易地勾起了哀伤。 他静默一会儿,收剑转身就走。 仆从送完主子回房后,关上房门,忽发现方才的暗月已消失不见,隐没在密云之中,不知何时才能重现。 翌日清晨,芮无生一早就醒来了,出了营帐,这才发现有个人站在外面练习刀枪,似乎是在等人。 “你可是芮无生?”看到芮无生,那人出声,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芮无生低下眉目,“正是。”想来这位应是周季萌了。周季萌没有说他是谁,只冷冷说了一句:“你跟我来。” 芮无生紧跟了上去,没走多少路,忽然一阵充满攻击意味的风吹过来,本就紧张警惕的芮无生连忙顺势躲了过去,紧接着便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