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挠挠头,想不清楚,四十几天把自己关房里不发一言的老人,作甚要冒雨出去溜达? 木老太爷缓步走在青石路上慢慢地走着。 多数人都去送葬,他一路上并未遇着人。 松鹤园沐浴在雨里,门上碧瓦被水沁润过,通体泛着幽光。 他直接推开门,立在门前阶上,停了几息。 里头服侍的人,发卖的发卖,撵走的撵走,处刑的处刑。如今里头只余一个新调来的,守门的婆子。 她探头出来,见着木老太爷,霎时吃了一惊。 木老太爷无意与他说话,垂眸一路走入院子,穿过中堂,在佛龛前立住步子。 一侧,立着锦瑟的牌位,因被人摩挲太多次,木制的牌位边缘,圆润发亮。 木老太爷扔了拐杖,盯着那牌位,他嘴唇嗫嚅一下,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他在这静静站着。一动不动地。 在木老夫人生前十几年来,消磨最多时光的位置,静默地,立了足有两个时辰。 林云暖来时,木老太爷正保持目视牌位端正站立的姿势。 她乍见到一个人影在里头,微微怔了一怔。 从新婚到如今,她只在木老夫人临终前,匆匆见过一回木老太爷。 气氛有些局促,她知道木老爷子不喜木奕珩,也不喜她。可又不能躲着长辈不行礼。 思虑间,木老太爷回过头来。 他半抬眼帘,只是瞥她一眼。 目光如电。大约形容的就是他那种眼神。一生煊赫,一生威严,木老太爷,是她遥不可及的那一类人。 她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口称:“老太爷。” 连木奕珩都不敢喊他一声“祖父”,她更没这种资格。 她以为会得到一个冷眼,或是厌恶的神色。 出奇地,木老太爷对她点点头,转过脸,俯身去拾拐杖。 林云暖连忙快步上前,蹲身拾起拐杖双手奉过头顶。 上头那人迟迟没有接过去。 她似乎听见一声轻叹。 拐杖被接过去,同时听见一个苍老低哑的声音。 “这牌位,如今是你每日擦拭?” 林云暖点点头:“是。奕珩应了祖母,要供奉二姑姑一辈子。他人在外办差,我身为妻室,应替他做这件事。” 木老太爷又沉默下去。许久,他举步朝外走去。 林云暖恭送他到门前,雨势渐渐小了些,门前一排苍松颜色更显青翠。 从前松鹤园如何热闹繁华,如今只余无言松柏,空屋冷室。 木老太爷突然回过头来,话在唇边打个转,还是将话问了出来。 “那匣子里面……可有,一只乌木小盒?” 林云暖眼眸一滞,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她能说实话么? 木老爷子此时问出这句话,不知要做多艰难的心里建设。这无异于,将他自己的软肋,展现于一个并不十分熟悉的陌生人面前。 这话他不曾对儿子媳妇言说,却来问她…… 林云暖抿了抿嘴唇,微微扯起唇角一笑:“回老爷子,那只盒子尚在,保存甚好,可见祖母十分爱惜重视。匣子里余下的东西皆送入了公中,只遗这只小木盒子,奕珩带在身边,想留作念想……” 木老爷子似乎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点点头,什么都没再说。 雨雾里,他的身影越来越淡,渐渐看不见了。 林云暖忍泪回眸,擦拭那牌位,点了香。又在屋里收拾了一番,才回自己的岚院去。 关起门,她从妆奁一角搜出一个圆形盒子,打开来,取出里面那只乌木小盒。 她不忍心,将这只盒子拿给木老太爷看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