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最高的英灵塔上,一人静静立于窗前,他只着一身灰色素袍,看着温文儒雅,仿佛是哪家教了几十年书的大儒,可当他那双眼睛睁开时,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肃杀之气便瞬间激荡开来。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靖安侯居高临下地看了眼惨烈到不忍直视的刑场,语气波澜不惊,“这笔债,会有萧家替我还的。” 副将抱拳应了一声,随手拉开一支烟花。 骁勇的边境军精锐瞬间冲杀出去,京都司本就安居京城已久,身手懈怠,眼下又溃不成军,在边境军士手下,竟如同瓜果一般,被砍杀得毫无还手之力。 直到羽箭当头压下,边境军这才止住了一面倒的屠杀,砍断了死囚身上的锁链,当着一众百姓和京都司兵士的面,将人大摇大摆地带走了。 副将笑了一声:“谁不知道统帅战无不胜?皇帝竟敢与您斗,不自量力。” 靖安侯神情淡淡,他并不觉得殷稷轻狂,相反,若不是两人身份敌对,他倒是很欣赏这样一个帝王。 只是可惜了,慈不掌兵,仁不从政,殷稷唯一的缺点就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倘若他能狠心一些,真的让回鹘和边境打一仗,那他怎么都要去看一眼的,这一来一回就失了先机。 可殷稷偏偏没有,他顾虑着那征蛮税会让诸多百姓过不去这个冬天,却不知道人心本劣,他做得再多,也抵不过萧窦两家的那一两银子。 街角之中有人影攒动,靖安侯垂眸看了一眼,轻哂一声:“你瞧,他还留了后手。” 那是街角埋伏的禁军力士,殷稷笃定此番靖安侯定会露面,所以派人埋伏,试图将他一举抓获,方才那支烟花就暴露了他们的位置。 但是又可惜了,这群人抓不住他们。 “给小皇帝留点见面礼吧。” 靖安侯扯下一截袖子放在了桌子上,这才带着副将转身,身形很快隐没在漫天风雪里。 右校尉带人冲进去的时候,就只看见了那一截孤零零的衣角,他不明所以地将东西带了回去。 殷稷却一眼就看明白了靖安侯的意思,羞辱。 他在告诉殷稷,你猜对了,我的确去了刑场,可就算我在你面前,你也抓不住我。 殷稷紧紧抓着那截布料,手背用力到青筋凸起,胸口也剧烈地起伏起来。 玉春担忧地看着他:“皇上,保重龙体……” 殷稷深吸一口气,将料子丢进炭盆,他半弯着腰艰难喘息,许久才平复了情绪,外头却在此时传来脚步声,伤痕累累的秦适被赵思明扶着走了进来,一迈过门槛,他甚至都没看见殷稷在哪里便跪了下去。 “臣死罪……” 他俯身叩在地上,想着刚才刑场上的惨烈情形,他老泪纵横。 他不信先皇有遗诏,不信靖安侯敢大逆不道,皇帝已然将话说开,他却处处怀疑,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他才悔不当初,可晚了。 他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死在了自己眼前。 苍老瘦弱的身躯伏在地上止不住地颤抖,看得玉春心内一片唏嘘,然而大罪就是大罪,秦适再怎么痛苦也改变不了他办砸了差事的结果。 他还带累皇帝被靖安侯羞辱。 “臣请皇上赐死。” 殷稷沉默许久才开口:“即便你死又如何?” 他满心都是无力,可现在的情形却由不得他露出半分疲惫,事已至此,唯有一战。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