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个缺,你猜人去哪儿了?我来的前一年,他们和乡里豪绅火并,斗殴死了。我去豪绅府上拜访,他们家底还没我家厚,可刀斧兵器堆了三间大屋,还有个员外拿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娶他的寡妇女儿。” “他女儿漂亮吗?” 楚青崖捏着她的脸,“骨相挺端正的,我后来查案刨过她的坟。” 听上去又是一个复杂的故事了。江蓠把话扯回来:“这般穷山恶水之地,刁民横行,就是佛祖来了也没法给大军供粮,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一接到军令,就知道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干脆没做。”楚青崖笑道,“我立刻写了封信给我爹,让他把祖传的字画拿出来,上京献给首辅,让他必要时在皇帝面前帮我说话,救我一命。那晚我怎么也睡不着,越想越不甘心,我是能轻轻松松考中一省解元的人,怎么去哪儿都不得志,竟然还沦落到行贿保命的地步?第二天上值,衙门里所有人脸上都带着同情,好像我活不过这个月了,只有老县丞夜里听到我长吁短叹,前来宽慰,说在其位当其职,做做表面功夫也好。” 江蓠认同地点头,“你要是在朝中有靠山,把该做的做了,就不会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可我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我读的是圣贤书,七品官还没做满一年,就学会明哲保身了,空拿着一个月四两的俸禄,还谈什么治国平天下!我同老县丞诉苦,他却说,若是我在京城郁郁不得志,来了休原也不得志,那么以后换个地方当官,十有八九还是不得志,问题不在于这两座城,而是出在我身上。我听了后,一股热血冲到脑门,当即把送信回家的小厮叫了回来,只思索了一个时辰,重新给家里写了封诀别书,然后花重金寻了个去过草原的逃兵,和他一起扮成朔州卫偷偷出城,去西可汗的大营游说。我想着既然筹不到军粮,还不如从根源上解决,让赤狄二部自斗起来,就没工夫和我们打仗了。私自出城是死罪,不成功便成仁,若是成了,能流传后世,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若是不成,就当爹娘没养过我这个儿子。” 江蓠几乎可以想像出楚少棠和柳夫人看到诀别信时的表情,只有十几岁热血沸腾的少年人才能做得出这种事。 “好在我运气不错,被陈灌拦了下来,还等到了先帝的援兵。”他的目光稍稍飘远,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位英姿勃发的楚王,“他让大夫给我缝针,给我一匹神驹,一颗固元丹,叫我放心去,还说战事紧急,实在分不出人马保护我。这样已经足够了,我疾驰两天两夜,到了西可汗在狼牙坡的大营,被狄人拖进了帐子。” 她听得屏息凝神,两只耳朵竖着,黑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带着点儿紧张,像一只从地洞里探出脑袋的小狐狸。 楚青崖摸摸她的头顶,嘴角扬起,“那天也是凑巧,西可汗是个孝子,正给他母亲侍病喂药,可敦在一旁掩面大哭,我一看就知道那老太太熬不到第二天了。我把大夫给的丹药献了上去,那本是给我吊命用的,果然有奇效,老太太过了半盏茶就能睁眼了。西可汗要谢我,我趁机把利害关系说与他听,总之没说东可汗一句好话,他听完沉吟不语,派了两个外孙送我回休原,我是他母亲的恩人,他怕我死在草原上。可我没他那么好心,回城就把这两人杀了,免得让人觉得我勾结外敌。” 江蓠神采奕奕地道:“我知道,国子监上课讲过你是怎么游说的!一是东可汗的军队离盛京更近,能分三路南下,打赢了他们占地利,是不会把膏腴之地分给西可汗的;二是西可汗曾助东可汗夺位,但弘德元年草原闹雪灾,东可汗一头羊都没给他们,是个不讲信义的小人;三是假称得了朝廷密旨,倘若西可汗有意吞并东边的部族,大燕会予其辎重,东可汗攻占下的五个县城送给他们做牧马场。” “我确是这么当着陈灌和先帝的面解释的,定是陈灌嘴不严实,说给了薛湛。”他哼了一声,“我回城后晕了两天,醒来后得知西可汗没有按原计划发兵,反而在东可汗背后捅了刀子,前后夹击不成,被先帝带队冲散了阵型。赤狄的军心乱了,靖北军大胜,我的脑袋也保住了。” “最重要的是,你的仕途保住了。”她用指头抚摸着他胸前的刀疤,“果然是富贵险中求啊。先帝是个好皇帝,身先士卒,识人善用,就是驾崩得太早了。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楚青崖握住她的手,贴在心口,“那又有很多故事了。” 江蓠在他身上蹭来蹭去,拖着鼻音道:“你每天给我讲一个嘛。” 他好笑:“你怎么这么喜欢听八卦,小时候没人跟你讲过故事?” 她拉着给他编好的两根麻花辫,“没,我娘说故事都是骗人的,我从识字起就自己看书了。” “很多事我都不愿意回想。” “那你就挑有意思的事情讲,你说话可有意思了,平时我跟你吵架,那些侍卫也喜欢听。”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