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呼吸变得深长。 她用指尖蜻蜓点水地触了下他的眉峰,“喂。” 他没反应。 她又戳了两下,楚青崖依然不动。 马车依旧在飞驰,车舆晃得厉害,竟然这样都能睡着。 ……定是日夜兼程赶回来太辛苦了。 江蓠放心大胆地伏下身,在他耳边用气音道:“其实我有想你。” 又补充:“就一点点喔。” 然后在他两只眼睛上各亲了一下,学着他的语气说:“这样就没有黑眼圈啦!” 她往他颈下塞了个软枕,给他盖上薄毯,抱膝坐在他身边,也闭目养神,烛火染了一身橘黄的暖意。 * 二更刚过。 慧光寺的四十多座殿宇沉浸在茫茫夜色中,上千名僧侣都已安寝。时值阳春,红墙内花繁草密,幽香扑鼻,大雄宝殿的阶下蹿过一只狸花猫,鼻头动了动,鬼影般遛进了西北角的菩提禅院。 百年前的大燕皇帝笃信佛法,重金从西域请了一枚佛骨舍利供奉在此,又栽种了许多花木,最是个清净宜人的宝地,是以安阳大长公主八年前选了此处养病。 孕妇本不该在寺庙生产,但太医说胎相不稳,她焦虑之下便提前住进禅院,命主持和十几位高僧在临盆时念经庇护,纵然如此,下人们还是目睹收殓孩子的金匣被产婆送了出来。 春夜万物躁动,一会儿是草虫嘶鸣,一会儿是幼鸟在巢中啁啾。被烛火照亮的窗纸外倏地闪过残影,下一刻,凄厉尖锐的猫叫响了起来,像婴儿在啼哭。 禅房里忽传出“啪”地一声。 棉帕甩进盆中,热水溅上镜面,那鎏金的镜子刻着凤鸟衔珠,镶以猫眼翡翠,连同镜架也是二尺高的红珊瑚打造,彰显著主人高贵的身份。 水滴慢慢滑落,雾气消散后,露出一对紧蹙的黛眉,和一双深潭般幽冷的眸子。 岁月没有苛待镜中人,骄阳的炽艳和冰雪的冷冽奇异地交融在这张脸上,美得不似凡间生灵,纵然她的眼角已出现了细纹,也丝毫未损那万中无一的风韵。 可若是禅院里的缁衣卫此刻进来,定要大吃一惊——这张国色天香、妖娆绝丽的脸,并不是他们守护多年的大长公主。 “殿下,我出去把那猫杀了。”捧着水盆的男人道。 他身着赭色衣衫,戴着巾帽,这副打扮虽是靖武侯府的大总管,但容貌和王兴差异极大,五官平平无奇,气质文雅,左太阳穴有一颗黑痣,赫然是桂堂主“秋兴满”。 女人转过脸,将颊边垂下的青丝捋到耳后,尖尖的指甲涂着丹蔻,殷红如血。她的嘴唇也似噙着一抹血色,与雪肤相衬,明艳得晃人眼,可微弯的唇角始终透着一股森然寒意。 “等会儿再出去不迟,你随我过来。”她的声音很小,宛如黄莺般娇嫩,若是看不见脸,定要叫人以为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 男人用银灯簪拨了拨观音像前的烛芯,随她移步至浴房。 门帘垂下,两人用南越苏伦部的语言密谈起来。 “诃士黎,你去打探了,一盏茶前进城的真是他?” “是,几百号人跟着呢,楚青崖回来得急,动静很大。”诃士黎道,“我们的人传信过来,说萧宝渝已经死了,齐王和棺材被押来京城,已在路上。” “除了在河里自尽的那个护卫,你还能和干江的人联系上吗?” “放出去的鸽子都没回来,恐怕他们凶多吉少。主子,我们人太少了,我担心……” 诃士黎望着面前的女人,她神情淡漠,面容生得很像她母亲。 苏伦部仅剩这一名公主,她母亲是部族里的王和大祭司,育有三子二女,只活下来这一个,她本该是下一任的王,如今却只能在暗中号令残存的几十个族人。 自从二十六年前王宫被燕军一把火烧尽,木察音就开始学着隐藏内心的情绪,这是中原人特有的技巧。山神的子民是坦率直爽的,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可中原人和他们不一样。 大燕皇帝许诺他们交出长生药就可以平安无事,可最终所有王族都被屠戮,不下跪的子民都被坑杀,纯金的神像被扔进熔炉。 那惨绝人寰的景象历历在目,木察音还记得母亲在大火里对山神呼号祷告,求神明让那贪婪的皇帝不得好死。可这些年她逐渐醒悟过来,世上是没有神的,宣宗皇帝活到了五十岁,“长生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