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她见礼的内侍是骆宝, 少年内侍比之初见时已稳重不少, 已渐渐能独当一面。 芰荷在一侧扶着宜锦, 她按照民间送嫁的习俗, 腰间系了红丝绦,眼底有些微的泪意。 姑娘这一路走来,实在不易,好在陛下从来都站在姑娘这边。 宋骁守卫宫禁,行至奉天殿时, 身后有个甲士私语道:“薛妃身边的芰荷姑娘倒也是个美人。” 私下里宫人们都传新帝与薛妃旧时便相识, 民间更有夺妻之说甚嚣尘上, 连带着芰荷都被编排了无数流言,她并不在意, 因为只要姑娘过得好,谁也伤不了她。 可宋骁却肃了脸色,他厉声将那甲士喝出,腰间剑未出鞘,只用柄直击那甲士膝部,冷声道:“犯口舌之禁,杖三十。” 甲士膝盖受力,扑通一声不由自主跪下,在雪地中瑟瑟发抖。 宋骁一向爱护麾下军士,极少动用杖刑,那甲士深知自己言语失状,也甘愿领罚。 但这只是流言的一角,他能堵住禁军将士的嘴,却堵不住悠悠众口。 宋骁沉默注视着那芰荷,手中剑柄紧了紧。 他一路跟随仪仗至奉先殿前,殿中灯火惶惶,帝王着冕服,玄衣纁裳,与薛姑娘行拜礼,祭庙。 按旧例只有封后时才有此礼,礼部起先反对,陛下却执意如此。 在陛下心中,恐已认定薛姑娘为妻。这点于名分上无法达成的圆满,终以另外独一无二的方式补全。 亥时礼毕,司礼官才算松了口气。 禁中并未铺张,只换了喜字,庭树飞雪间,两人并肩而立,缓缓向皇极殿的方向走去。 距离不算短,萧北冥却没有乘辇舆,恐怕以后这样的机会不多了,他想陪她走完这段路。 昨日药浴痛苦,他的腿还是毫无知觉,可是今日他暂且已能下地行走。 他没有顾及规矩,繁复的玄衣下,他牵过她的手,触之如温玉,十指紧扣,令他想起昨夜浴池之中荒唐的缠绵,他抿唇,不自觉用了些力。 宜锦侧首看他,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眉眼清淡如雨雾,但却比往日都要平和。 宜锦不知道他的腿疾是否能治好,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模样,甚至方才在殿内礼拜时,她心中尚且有种惶惶之感。 但眼下与他走在宫道之上,踩着细细的碎雪,她的心却逐渐安稳。 转角处的廊檐下宫灯随着寒风摇摆,使他们二人的影子也摇晃纠缠,两人入了内殿,邬喜来和骆宝心照不宣地退下。 偏殿的摆设全都焕然一新,虽不豪华奢靡,却温馨踏实,墙体以椒活泥涂之,烛台之上,一对婴儿臂粗的龙凤喜烛缓缓燃烧着。 两人沐浴更衣后,皆换了薄质的寝衣。 室内残存着沐浴后皂角的清香,床榻之上新纳的喜被已经铺好,芰荷早已退出殿内,只剩他们二人。萧北冥躺下,内造局才弹出的锦被柔软有弹性,他静静凝望着那对龙凤喜烛。 这样灯火昏昏的境况下,难免就让人回想起昨夜浴池之中荒唐的景象。 宜锦才出浴,嫩白的面颊上带着几丝红晕,长而乌的发丝如云雾垂在腰间,她咬着唇,立在原地,左右为难。 这里只有一张床榻,可是他已经占了外侧,她若是想要进到里侧,就必须要穿过他。 萧北冥勾唇看着她,眉峰扬起,是他少有的不沉稳的神情。他好笑地看着她定在原地,半晌,终究怕寒夜的凉气将她弄着凉了,沉声唤道:“知知。” 他挪了挪位置,“外面天冷,上来。” 宜锦微囧,她脱了木屐,雪颈上仍残留着沐浴时潮湿的水汽,极为拘谨地在他身侧躺下,挪了挪锦被,中间与他隔出一段不小的距离,胸腔里那颗心像兔子似的跳的飞快。 寝被带着丝丝凉意,她蜷缩成一团,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萧北冥看着她长而翘的睫毛颤动如蝶翼,就知道眼前之人实则十分紧张。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