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宋既明一礼。 宋既明平静地望着他,直身受了,却不回应。 杨简也不介意他这一刻的无礼与傲慢,只是为了防止马车里的谢惜听到,而放低了声音,同他道:“劳宋都统一路费心,莫叫有心人伤她。” 宋既明心中不屑道:我自然会好好照顾她的,你又算什么身份来提醒我呢? 可另一个声音又在同他说:他们尚有不解情缘,而你宋既明又算什么呢? 宋既明觉得这些年他对杨简累积的种种恨意,此刻又向上攀升了一大截高度。 他不想让谢惜感动,所以也压低声音,只是口吻的冰冷与讥诮却是掩饰不住的:“圣上的旨意已经下了许久,你在外不归,回去是罪加一等。” 开心吗?倒也不算。杨家倒台,他和他背后的寒门势力,都会因此大肆庆祝一番这来之不易的阶段胜利,但他并没有什么开心的感觉。 杨简不大在意道:“无所谓了。” 杨家之罪,无谓什么罪加一等,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他伸手请他先行:“你们在前,我送她出城,再走。” 他回身,从那边等候的茂武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十分平静地跟在谢惜的马车之后,始终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宋既明亦骑上马,先绕路回了端王府门前,接上了手脚带着镣铐的端王,将他押入四面都围得毫不透风的囚车,这才一路出城往上京去。 杨简的目光一直落在谢惜的马车上,但谢惜一次都没有从里面探头出来,即便他的马蹄声,一直清晰地穿过所有杂乱,落在她的耳边。 步出城门,杨简上前,伸手扶了扶马车的顶檐,而后收回手,纵马而去。 第99章 谢家遗孤被找到,手中带有杨家密谋构陷谢家的密信以及端王通敌的罪证,此事在朝中一时引起轩然大波,一旦证实,便说明当年谢家数百口的死亡都是冤案。 而后,军中有数位将领联名上书,作证谢家将领在军中清廉骁勇,即便伤重也永远冲在前列,绝不怯战,绝不可能与海寇通敌,反而是杨家几位将领,私用昂贵,远超军费所支与份例所用,并有假战之嫌。 这之后,当年在太医院供职的一位龚姓太医,重新参上,递交手中一份药案和问诊记录,证明端王曾串通太医院替换谢家当年几位主将的药物,致使其病情反复、伤重难愈。 一道又一道证据参上,将此事一次又一次推向顶点。 今上并没有召见谢惜,但却在早朝之上点了太子出列,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此事务必要查个清清楚楚,将文书列明白送到他的御案之上,不可叫无辜者枉死,忠国者蒙冤。 太子领命。 谢惜身份特殊,虽为罪臣之女,但此案正在重理,不可关入大牢,同时作为重要证人,要保证其安全,所以太子直接在东宫辟了一处居所,让谢惜入住。 虽为入住,实为监.禁,谢惜在其中不可出门,也不可与外人通信。便是有一位相熟的女官前来探望,也是请示过之后,才得以入内,待了盏茶的时间便要离开。 就是在这样萧瑟又孤独的秋日里,辗转了数月,等到第一场雪倏然而落时,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 杨家府上,寂寂许久。 往常繁华热闹的园子,此刻安静无声。仆从们知道如今主家在朝中处境不好,个个谨小慎微,生怕激起一点动静,惹了主子们的不快。 但奇怪的是,平日在朝上最光鲜的那几位,反而一个比一个瞧着平淡。 就连冷面阎王一般久不归家的八郎君杨简,都难得一直留在家里,每日宽衣大袖地晒着太阳,拉着他七兄在园子里喝茶钓鱼。 他们钓的是家主杨宏在园子里精心养了许久的鱼,但即使杨简钓上来当场烤了吃了,杨宏那边居然也不作任何反应。杨籍惴惴之下又被杨简拿着烤鱼在他鼻子下面晃悠,没忍住吃了一口后十分良心不安地加入了弟弟每日的破坏行动。 但朝中没有人会来恭维杨宏了。 所以这个平日里十分热闹的池子,眼见着因此愈发冷清了。 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