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 纵然那只是天边明月投入尘世的一抹倒影,他也想当最平静的那汪水潭、让她不必经历那流水潺潺打碎月色的波澜。 她前半生已经吃了太多苦了,他想要护她后半辈子安稳无虞。 他一直以为、他可以的。 树上,周行训单腿撑着、坐在一根树杈上。 已经入夏的树木枝叶繁茂,彻底地遮住了上面人的身影。砸下去的树枝带落了许多叶片,让那茂密的叶盖底下多了一点儿缝隙,隐隐约约露出一点儿衣角的轮廓。 周行训面无表情地换了个方向,枝干微微颤动,那点衣角也彻底被树叶挡住,只有簌簌的木屑从他的掌心落下。没过一会儿,这里就彻底恢复了平静。 周行训目光略略抬起,不再看那边两人,而是注视眼前交错的枝叶。 世家的家谱就像是这些枝叶一样,彼此交错着连在一起,那次阿嫦说了策问,他回去看过。太乱了、不是几日光景能理清的,他只大略瞥了几眼,着重看了阿嫦的身世。 也知道了卢瑀和萧氏是表兄妹。 ——青梅竹马、两心相许的表兄妹。 那阿嫦口中“非君不嫁”的人又是谁呢? 某些零碎的画面在脑海里翻涌起来,他似乎在无意间问出过什么。 ‘……阿嫦在郑家有什么喜欢的?看得上的?觉得亲近的人?’ 她有。 只是不能同他说而已。 周行训坐在树上听了很久。 匕首在他掌心转着漂亮的刀花,只要一个手滑就能落下去,让那个他很不喜欢的声音彻彻底底地消失。 但是他的手很稳。 从来都特别稳。 他听着那人给阿嫦讲他游学路上的风景,从长安一路到青州,再从那里折返。 周行训忍不住撇了一下嘴:他也去过。 才不用这个人给阿嫦讲,他可以给阿嫦说! 他还可以给阿嫦说许多别的地方:广阔草原、皑皑雪山、花开漫野、海中蜃景……他可以一样一样地说过去。 如果阿嫦喜欢,他就带她去看! 可是他可以给阿嫦讲遍所有他去的地方,也无法说出“你看的那本游记里的某处,我确实亲眼去看过”,也没法一点点说出它和书上的所说有哪里一样,又有何处不同……那是他无法插足的,属于阿嫦的“过去”。 …… 晃神间,又听见阿嫦说,很喜欢对方送的红丝砚,和她手上的松烟墨很配。 周行训忍不住想起来,他也送过阿嫦很多东西。 但是阿嫦从来没有说过“喜欢”,她只是会说“谢陛下赏赐”。 这没什么不对,所有人都是这样。 但这又确实是不对的。 他不想要阿嫦说“谢”,他想要阿嫦的“喜欢”。 萧氏育有二子,卢皎月在郑家的正经表兄/弟其实就是郑淳和郑漳两个。 比起彻彻底底小屁孩的郑漳,卢皎月确实和天生早熟的郑淳关系更聊得来一点。这次久别重逢,两人就聊得久了点。 一直到博宜城内收拾妥当,城中有人传讯来请,卢皎月才恍然过去挺久的了。 郑淳没跟卢皎月一起走,说是自己有安置的地方。 卢皎月没强求。 就算对那个板着一张脸的小豆丁再印象深刻,郑淳也是个能独立游学的成年人了,自理能力是不用她担心。而且皇帝身边牵匹马都是御马,郑淳没个一官半爵在身上,她要真的带着人一块回去了,少不得见个人就得行个礼,还不够麻烦的呢。 郑淳从小就是个特别自立的小大人,卢皎月对他还是挺放心的。 这会儿也就嘱咐了句“有事给我送信”,就放任人离开了。 周行训从头到尾一直没露面。 卢皎月觉得很正常。 城池刚破、正是需要人坐镇其中安定人心的时候,周行训要是真的跑回来了,那才是闹幺蛾子呢。 虽然、但是…… 卢皎月心里还是忍不住泛起了嘀咕:平常老是作妖的人突然靠谱了一回,总叫人觉得怪摸不着底的。 ——这人该不会憋着什么大的吧? 第39章 帝后39 周行训这次突然安稳, 实在让人过于不放心了。 卢皎月忍了半路,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陛下现在人在何处?” 她问的是送郑淳回来的那几个亲卫。 后者不太确定地回, “应当还在城中?”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