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香并帐里的女人都知道她心里难过,眼泡这会儿还是红肿的,自然也就应她了。把兔子送到她怀里,安慰她,“莫要再想了,你要,就给你。” “谢谢。”姜黎接下那兔子来,抱在怀里,去到自己床边找布料子。她记得阿香那里有药粉儿,治伤口用的,便要了些,洒在兔子的伤口上,又拿布给它包扎起来。而后又给这兔子弄了个窝,好不尽心。 阿香坐去床上,仍是一贯的作派,打趣她:“你弄了也没用,不定承你的好儿。捱不到明儿早上,就得自己跑了去。还不如咱们吃了,好歹在肚子里。” 姜黎把兔子放去窝里,回来坐到自己的床边上,小声说:“跑就跑了吧,说明没缘分。” 看她这样,阿香也就不再混说。她下午从伙房拿回来的食篮还在,里面的吃食却凉了。少不得又得去伙房麻烦赵大疤一遭,热好了再拿来。 姜黎没胃口,根本不吃。阿香便拿了那蝴蝶酥送到她面前,说:“周长喜特意给的,别的不吃,你把这个吃的。咱们可都没见过这东西呢,别叫咱们眼馋。” 姜黎摇摇头,“你们吃吧。”说罢了也不梳洗,脱了身上衣衫,往床上睡着去了。 帐里的人大约都能理解她的心情,这会儿也就不扰她了,让她自个儿躺着。而后连说话的声音也压些,希望能不吵着她。姜黎躺在床上,那眼泪自然还是忍不住地往下落。她不知道得要多少日子,才能笑着想起秦泰。 姜黎是流着泪入眠的,次日醒得极早,起来眼睛还是肿的。她去看那只灰毛兔子,发现它并没有走,窝在帐篷一角,惊猝猝地看着她。她蹲下来伸手去摸它,它便往后缩,躲开去。姜黎便就不摸了,去梳洗跟着女人们到伙房吃饭。 而后日子恢复到最寻常的样子,在这里,没有那么多时间和地方给你伤心难过。翠娥死了,帐里的人也从来没当过回事。之于秦泰的死,更是跟她们无关。行军打仗的,只要开战,每天都有人死,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 姜黎收起了眼泪,每日跟着女人们烧热水洗衣服,去小山拾柴火。而那只灰毛兔子,一直也没有走。它腿上的伤,在开春的时候已经好得全然看不见踪迹。而这时,它已经不再害怕这帐里的女人们。时常还会跟在姜黎身后,随她在营地和印霞河边往来。 沈翼也没有再找过姜黎,秦泰的死,他到底有多伤心,姜黎也无从知道。虽然身在同一个营里,却还是生出了天与地的隔绝距离。而对于别的男人,姜黎也成了军营里最不能碰的女人,没人敢对她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三月末时,空气里到处都飘着暖融融的气氛。军营里又来了新人,囚车压着,一气送来了三个。都是如花似玉的年纪,都是身着褴褛的旧衣。 她们从囚车上下来,被推搡到帐前,解开手脚上锁链,便成了和她们一样的人。说她们叫什么,有人称为军-妓,有人称为营妓。最为少见的,说她们叫苍头奴。 苍头奴,那是诗文里的词儿。 五千甲兵胆力粗,军中无事但欢娱。 暖屋绣帘红地炉,织成壁衣花氍毹。 灯前侍婢泻玉壶,金铛乱点野酡酥。 紫绂金章左右趋,问着只是苍头奴。 美人一双闲且都,朱唇翠眉映明矑。 清歌一曲世所无,今日喜闻凤将雏。 可怜绝胜秦罗敷,使君五马谩踟蹰。 野草绣窠紫罗襦,红牙缕马对樗蒱。 ——岑参《玉门关盖将军歌》 第28章 刺头 晚春, 杨柳叶儿片片如刀裁。 印霞河边只有一株杨柳,细细的杆枝, 顶着一头蓬松的绿帽子。没有京城城壕沿圈烟柳雾的观感,只它一株,显得有些孤凉。冬日里的时候甚而看不见,也就到了这会儿, 绿草茵里,它立得还算是高的了。 姜黎抱着那只灰毛长耳兔,跟女人们来河边洗衣服。这会儿河水清清,伸手进去, 有清凉的触感, 不冷。河边的那口锅, 早叫赵大疤派人收了回去, 这时节自然是使不上的。 女人们还是对姜黎很好, 每日都多抢着洗几件衣服, 总让她轻松许多。大约是冬日里的暖炉汤婆子, 还有那口烧热水洗衣服的大锅, 并零七八碎的吃食,都记在了她们心里。这就算记着恩了, 是以处处都照顾姜黎一些, 拿她做个可人的妹妹待。 洗到午时晾起衣服, 一拨人又往伙房去。姜黎抱着那只兔子, 跟在阿香身后, 步子走得越发随意起来。以前做姑娘的时候, 家里人管着仪态,走卧站行,都要有样范。这会儿没人管这个,想端起来的时候也能端着。不想端的时候,就懒散着罢了。 姜黎去到伙房,随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