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头,目光不自觉扫过大夫浑身脏兮兮的袍子。这些日子无有人还能在乎清洁一事,大约都是这个样子的。袍子浸了脏水汗水,粘了血,压根儿没时间去管。非得在营地里休整一段时间后,兵马士气再回来,才能有原先那种派头。 这回瞧着大夫诊完脉,姜黎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沈将军严重么?” 大夫对她没什么外显的脾气,起了身一面往帐外走一面说:“且说不准,你在这里看着,有任何情况赶紧找我去。我这里忙,说拖住脚就拖住了脚,不一定能及时过来。你也看到了,要医的人实在是多。” 姜黎跟着大夫到帐门边上,应下他的话,送他出帐篷。等帐门落下,她自又回榻边去。坐在小杌上实在无趣,自顾想了一气,拿了沈翼走前给她的话本子过来,看了解闷儿。看了一小会儿,终归又觉得这帐里太安静。她抬起脸来,目光落在沈翼的眉峰上,看了他一会儿,忽小声道:“我照着说给你听?” 沈翼是不会回她的话了,直挺挺躺着,四目紧合。唯一能判断他还活着的,便是鼻息还没断。姜黎自说自话,这就小着声音说讲起来了。说的都是自己爱听的故事,有看过的,有没看过的。她想起以前在京城,沈翼各处给自己弄来她爱看的话本子。有的甚而市面上都没有,他也能给找来,讨她欢心。 姜黎从来不知道自己也能想起那么多自己和沈翼之间有过的过往,她说讲累了,喉间干哑,自搁下话本来,托腮搭胳膊在床沿儿上,就那么盯着他看。她从没好好看过沈翼,这会儿是头一次仔细看他,他面上沉静,呼吸浅浅。皮肤终归是没有了京城公子哥儿原本的那种细嫩,这会儿处处都有被风沙磨砺过的感觉。 姜黎记得,以前的沈翼不大穿颜色过于深沉的衣裳。那时的他,也是个十分在乎样貌打扮的人。说起来也算风流,每日里拾掇得干干净净的,金花囊白玉冠,靴子镶宝,衣衫笼香,也是个十分讲究的人。可那时的沈翼,到底是怎么看上那时的她的呢? 姜黎自顾思忖,换了个手来托腮,目光却没从沈翼脸上挪走。依她现在对自己的评判,那时的她,空有美貌地位,性情实在是不怎么样。但她心里也有秤杆儿,知道许多人声称爱慕她,都是因为她的身份地位和样貌。她一直觉得沈翼也不能是因为别的,偏他也是最不自量的那个,胆子十足算是大的。但今儿再去看,便知道他不只是因着身份地位才追求得她。倘或是,大约就没有再相见时各样纠结的情愫了。 姜黎现在也不否认,沈翼确实喜欢她,那种情感经历过各样的事情后,仍然还在,她也能感受到,只是其中已经掺杂进了太多其他的东西。以前她不往心上放,会下意识地忽略有关沈翼的所有事情。难得这会儿时间慢下来,她坐在他旁边,能细细捋起过往从前现在。 她喜欢沈翼吗?答案自然是不。她从来都没在他身上萌生过喜悦,相反,到军营后的好几件事情,都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无法去多想因由是什么,只要想起他在自己身上施过暴,心里便会不自觉对他产生疏离感。这也算是心结了,让她无法正常面对沈翼的心结。 而沈翼对她,计较起来,那心结又要更多更重些,有的甚而是死扣。这一辈子,大约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只要提起来,就会让他立马发狂。那根神经不能去碰,只能小心翼翼地避开要害,再不要刺激到他。这个便也让姜黎恐惧,觉得如果留在他身边一辈子,那将是一件无望的事情。 想到这里,姜黎放下胳膊来,忽长长吸了口气。她又去把沈翼的手拉过来慢慢地揉,嘴里开始不自觉说起话来,只道:“你说,老天爷为什么叫我们认识呢?对你来讲,只有不公平。我有时在想,大约你从前也没多喜欢我。只是经历了拒绝、嘲讽和命悬一线,不能从自己的付出中找回平顺的心境,而后就自暴自弃了。付出的多了,收不回来,心里是不是觉得缺了一块儿?所以,我才成了影响你这么大的人?” 姜黎问他,也是自问,然后自己也不得答案。她便一会儿给沈翼捏身子胳膊,一会儿给他说话本,伺候到晚上。亏阿香还惦记她,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