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翼嘴角染上一抹释怀且满足般的笑意,手掌抚上姜黎的头发,滑到她的肩上,把她往怀里揽,“只要还剩一口气,就都不算迟。” 姜黎缩在沈翼怀里,在他面前,她的身架子显得尤小,小小的一只,一个怀抱刚好装得下。沈翼便就这么抱着她,听着她在自己怀里呼吸清浅。余下是一段很长的安静时光,姜黎在他怀里睡着,夜里没有做一个梦,直到早起睁眼,看到他下巴上冒出胡茬。 晨起后是一阵忙碌,而后便又是赶路的时间。队伍行进前,沈翼列了方阵,对他们进行晨训,话语就有那新加的条例,只说:“打今儿起,只要是我沈翼带的兵,脏衣脏裤脏鞋一切换洗衣物皆由自己清理,被褥帐篷,自己打扫,加我在内,无有例外。吃完的碗筷勺盘,也要自己顺手清理,整齐摆放到一处。作战所到之处,不管哪里,不准滥杀无辜,更不准强抢掳掠民女!假使衣衫裤褂需要缝补,好声气些找姑娘们帮忙,伙房别处有事要帮皆如此。至于其他,你们私下暗商,本将军不管,但切不可在我军中发生强出人命之事!” 这是把各方面都交代了清楚,要军中的将士们把这些女人们做人瞧。女人们也都听到了沈翼说的话,在大雪纷飞的清晨,只字不漏地进入耳朵里。而后眼眶湿了透,抬起冻疮满布的手去擦,再看向东边儿的时候,只觉那方亮起了温和的白光,照亮了整片混沌的天地。 姜黎裹着斗篷站在女人堆里,嘴角有花朵般的小小笑意。在听完沈翼说完话后,又瞧着他上马走进风雪里,士兵成列跟随而上。她们上板车,跟在最后头。每人都拿被子裹着,露出一颗脑袋来还能说说笑笑。姜黎裹着斗篷,风帽挡住大半脸,她只往前看。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她知道,在队伍最前头,是骑马领队的沈翼。 阿香忽对姜黎说:“不管以后发生什么,阿离,都尽全力抓住沈将军罢。” 姜黎回过头来,同车的女人也都在看她,冲她点头。苏烟络点完头,还说:“如果不是受过教训,我大约还是会横刀夺过来的。他是我苏烟络见过的,最像爷们的男人。我第一眼看见他就喜欢他,他算是我苏烟络让给你的。所以,只要有机会,就一定不要放过去。你不要自暴自弃妄自菲薄,要相信,自己一定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姜黎看着她们,心底突然生出些力量来了。她看过每一个人的脸,最后目光落在阿香脸上,终于没再敷衍,而是应下一声,“好。” 车轮还在骨碌碌地往前滚动,余下的路还很漫长。四辆板车上,又渐次出现咳嗽声。那日被冻晕的几个人,到底是没抵住寒气入体生出了症候。所以,并不是生活里看到了一些美好的希望,就真能很有希望地活下去。 那几个女人在板车上跟着折腾了几日,病情毫无意外地开始加重。她们身子本来就不好,平常受的罪多,哪怕冬日里来月事,都还是要伸手到冰冷刺骨的河水里洗衣服的。脏活累活一件不少干,还要被那些男人折腾身子。外面瞧着好像还好好的,里头早已残破不堪。这会儿再得点大病小病,又不能安心静养,拖不了几日就不行了。 这一路走下来,便又陆陆续续死了十来个。因为冷的,因为行途三餐不定饿的,还有板车上坐好好摔下去的。蹉跎不了几日,就把最后一口气咽下了。能活下来的,都是身子好些的。也有姜黎和苏烟络这种,到军营里时间不是特别长,没经受过太多的折腾。 就这样,等三月初春时节到达京城地界的时候,板车上还剩下的女人,只还有十五个。每个人面色都不是很好看,风霜打得嘴唇干裂。平日里赶路,连口热水都喝不到。 军队无法跟随入城,只能在城外再度扎下营来。沈翼带着一众将领入城进皇宫复命,姜黎这些人和下头的小兵卒子,架起篱笆隔栏,安营扎寨,又是一阵忙活。等一切忙活完,在帐篷里躺下,这下才真正意识到,她们人数少了约莫一半。原本显得挤的地方,这会儿却是宽敞下来了。 姜黎和阿香挨着躺在床上,想回溯这路上的事情,却眨眨眼不消一会儿便睡着了过去。大约是一路上都没有怎么睡过好觉,这会儿睡得便特别沉。一直睡到日暮四合,睁眼从帐篷里出来,太阳也下山了。姜黎看看外面的景物,又仰头看看天,心想,到底是回来了。 阿香在她旁边掐着腰扭了扭活动身子,说:“晌午到的时候我就看了,没有玻琉城那边的天蓝。我没来过京城,也不知道里头有多繁华。” 姜黎深深吸一口气,吸不到什么熟悉的味道。这是在京城的郊外,还是沿河扎的营寨。她没接阿香的话,只往城门所在的方向看过去,远远地能看到城门飞起的檐角和城墙上的墙垛子,在暮色中模模糊糊。 终于回来了,姜黎却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