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这么捱到天亮,沈翼不过睡了一两个时辰,早早起来梳洗了就往训练场上去,饭也没心思吃。心里做好了各种坏的打算,然到场地上一瞧,却发现那些士兵已经开始排阵布列开始训练了。李副将军是紧跟着沈翼到的,到了后面露讶异,而后去清数,回来笑着道:“一个都不少。” 沈翼总算是把提着的那颗心给放了下来,而后听那些士兵们齐声说:“我们想好了,以后誓死跟随将军!肝胆相照!荣辱与共!” 沈翼看着眼前乌压压的人,第一次感受到了被人诚心跟随和信赖的感觉。以前总有些稀里糊涂的,他是一步步领军功爬上来的将军,而别人都是他的兵。但兵与将之间到底应该有怎样的关系,无人去真正思考过。 沈翼上去伸出钢铁般的臂膀抱过几个站在前排的士兵,而后后退站定,拿过□□在手里掂了掂找到合适的位置,去到高台上,开始练兵。 训了一阵后又对李副将军说:“让伙房准备,今天给大伙儿每人加两个鸡腿。” 李胖子也高兴,便亲自去传下这话来。昨日那一闹,夜半人人深思,今儿再和好,明显就有了人心贴近的真实感觉。因为这和好和跟随不再是稀里糊涂的,是经过了内心的选择而心甘决定的。 练到晌午吃饭的时候,士兵们也在多加的两个鸡腿里乐起来。姜黎拿了吃食在帐篷里等沈翼回来,知道事情没有往坏方向上发展,心里这会儿也踏实。瞧着他穿甲衣进帐,便起身去帮他更衣,一面去帮他脱衣裳,一面问:“都留下了?” “恩。”沈翼呼口气,“虚惊一场。” 姜黎把他的衣裳挂去屏风,两人一起去案边吃饭。她拿起筷子来,往沈翼手里送,“他们也没地方可去的,在这里当兵,到底还有军饷可吃。出去了能做什么,不是做乞丐就是做流寇,和山寨里的土匪没差,还没有前程可言。这这里,熬出来大小当个官,都是有头有脸的事。” 沈翼笑,“我还是愿意当作他们是愿意跟着我才留下的。” 姜黎忽而也笑,说他,“不像做将军的,像小女儿谈情。” 沈翼不驳她的话,随她怎么说,高兴就成。姜黎则看他心情放松了,自把昨晚上就要跟他说的话这会儿再拿来跟他说,只道:“如意日日在帐里嘀咕,叫我来跟你说一声,家里老爷太太一直问你为什么最近都不回去。如意又受了挑剔,说她怀不上孩子。这会儿要换了双喜来,把她换回去。她让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回家去,帮她一帮,让她还留在军营。” 沈翼这也才想起来,他确实有日子没回去了。最近真的是忙到脚不着地,哪有心思回家陪老爹吃酒听老娘催婚。这会儿听姜黎这么说,只道:“那这两日抽时间回去一下,叫那丫头放心好了。” 姜黎这就替如意应下了,也难得碰上个她这么实心眼的丫头。在帐里住着觉得好,愣是不愿意回宅子里去。恰好也随了他们的意,替他们做掩护。 沈翼这会儿心里放下了事,又与姜黎把回家的事说定下来,自然又想起一个还没说的事情来,这便问姜黎,“昨儿你看到成安郡主了?” 姜黎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说起这个。她点点头,看着沈翼,“昨儿咱们在帐外晒太阳做针线的时候,她来了帐前,你怎么知道的?” 沈翼一面夹菜一面道:“她问我要人,说看上你了,要把你带回府上。” 姜黎夹些米饭进嘴里,“那她应该是看出来了,我们关系不一般。” “不用她看出来。”沈翼直接道,“我都跟她直说了,你是我的人,谁要也不给。好在寿王也没帮腔,这事儿才没后话。你莫要多想,也别跟她计较,那就是个孩子,耍性子呢。跟她计较了白费力气,没得自己不痛快。” 姜黎嘴角微勾一下,“看到她倒也计较不起来什么了,只觉得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沈翼听她说话,忽看向她,又听她说:“若是能一直这么自在下去,多好。最怕的,就是前半生富贵自在,养成了最肆意的性子,倒头来,还是要被这世界磨得鲜血淋漓。倒不如,一开始就平凡,后来也平凡,从来都不会难受。” 本来沈翼怕她吃那郡主的醋,心里有不痛快的情绪。但这会儿看她说的话,显然与自己想的东西不在一条线上。她这是在成安郡主身上看到了自己以前的影子,所以又牵起了伤感。她们这样高门大族里出生的姑娘,从小就过着人上人的日子,根本不知这个世界的苦难艰难。家里捧着疼着,用的任何东西都是最好的,很少有求而不得的时候。她们活得过于容易,从来不需要处心积虑,看世人多如蝼蚁。所以她们眼高于顶,所以清高,所以骄蛮,所以肆无忌惮。当然,她们从没有想过,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有一天可能会不属于自己。 ?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