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现在正在气头上……”忽而小声,“六亲不认。” 成安郡主不认他这话,她一早听说了太子遇害的消息后,就一直担心她的皇爷爷。他年岁大了,总共就三个儿子,眼见着死了两个,白发人送黑发人,谁也受不了。她要不看到皇上到底好还是不好,怎么也不会安心的。 她和汪富春周旋了一气,还是如愿钻进了长生殿里。一进门就瞧见沈翼正扶了皇上从榻上起来,往炕边上扶去。她便快着步子过去,扶了皇上的另一边,要帮着沈翼一起扶他到炕上去。哪知皇上忽停下步子来,看了她一眼,然后一把把她搡开了去。 成安郡主被他推得连连后退,惊措地站定了身子只能瞧着沈翼扶着他去炕上。她一直是皇上最喜欢的一个孙女,用这种凌厉的眼神看她并推开她,还是头一回。她有些发懵,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皇上在沈翼的搀扶下去到了炕上坐着,头上白发微微凌乱。原只是半头白,这一夜之间,好像全白了。而后他盯着成安郡主,气不顺地喘了两口,开口沉声说:“谁放你进来的?汪富春,他不想干了!” 成安郡主尚且还理不出头绪来,无措地看看沈翼,又看看皇上,眼眶已经有了湿意。她喉咙发干,半晌挤出一句干巴巴的话来,“瑶儿来看皇爷爷好不好……” “假惺惺!”皇上说着这话便急怒起来,眼眶霎时间变红。他伸手抓了一个茶杯捏在手里,使劲往炕桌上砸了砸,又是一句,“假惺惺!” 沈翼看着老皇上的样子心便一直是吊着的,他便忙过去给他顺气,小声劝慰他,“皇上别动怒……” 皇上怎么可能不动怒,心里的怒意压不下,便暴躁地把手里捏得吱吱响的杯子摔去了地上。“轰”地一声响,吓得成安郡主缩起了肩膀。他这会儿显然已经没有理智了,盯着成安郡主道:“来看朕死没死,是不是?你回去告诉那个孽畜!朕不会死!只要朕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他坐到朕的龙椅上,让他死了这条心!” 成安郡主原来还迷迷瞪瞪的,这会儿就听明白了。听明白了自是惶恐,忙扑去皇上面前,哽咽着道:“皇爷爷您别生气了,瑶儿是真的来看您好不好的。您一直都喜欢宠爱瑶儿,瑶儿自然也担心您哪。” 皇上这会儿是听不下这些话的,他又是一肚子的悲伤懊恼生气无处发泄。这便忽然抬起脚来给了成安郡主一脚,把她踢开去。成安郡主被他踢开,人重重摔坐在地上,那手便按在了才刚碎开的茶杯碎片上。 沈翼眉心一蹙,到底他的身份什么话都不好插,只能给老皇上顺气劝他息怒。他把目光往门边上扫一眼,暗暗咽了口气。如果汪富春不想让成安郡主进来,她不可能真从侍卫的刀下这么轻松进到殿里头。汪富春是故意的,所以放了成安郡主进来后,自己也没进来拽人。皇上需要发泄,不管对寿王还是寿王妃都不能这么狂怒暴躁,不能指着他说他残害自己兄弟,没有证据,只有对成安郡主这个小孩子可以。他是拿成安郡主做靶子,让皇上能泄一协心里的愤怒。 成安郡主这会儿是按了一手心的败瓷渣子,手疼心也疼。沈翼不能过来扶她,她只能自己站起来。站起来也不再说话,忽朝老皇帝屈膝跪下来,十分郑重地朝他拜了拜。眼里还有泪水,却不外落。拜完了站起身子来,弓腰默声往殿外退出去。 老皇帝看着她的暗黑斗篷荡过门槛,消失在门外,脸上的震怒也在这时消失了干净。他看着地上的陶瓷渣上有血渍,又忍不住开始心疼,便低声对沈翼说:“去把郡主送到宫门上,把她的手包起来。” 沈翼应声领命,出殿门去。殿外廊庑下头,长长的阶矶落满了雪,已是厚厚的一层。汪富春搭着拂尘送成安郡主下阶矶,背影已到阶矶下头的几层。而后见着成安郡主脚下生了滑,便从阶矶上摔了下去跌在雪地里。 她双手按在雪渣上,这便掉下眼泪来,怎么瞧怎么委屈。汪富春在她旁边哎哟小祖宗地叫,拉她起来,又抽出腋下的帕子给她擦手。哪知擦干净了上头的雪,下头还有斑斑血印。他便吸了口气,说:“叫郡主别进去罢,郡主偏不信咱家的话。” 成安郡主吸吸鼻子,用另只干净的手抹干眼泪,“我看你是故意让我进去的吧。” 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