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的小孩,还很小,拥有着天真的仪式感追求,无论做什么,总想给人生留点纪念。 所以颜湘从初中起,就有一个习惯,去到一个新的地方,就会去街口的报刊亭,买一份当地的报纸带回北城。 报纸很廉价,有日期,而且鲜明生动地记下了那个地方发生的事情,对当时没什么钱的颜湘来说是最棒的选择。 即使后来长大了,颜湘对仪式感的追求渐渐淡缺了,这个习惯却依旧保持着,直到今天。 所以他上车前随手买了一本当地最畅销的报纸,上车之后摆在右手边,然后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蒋荣生人是极其有教养的,动作斯文,翻动报纸的声音总是又轻又敏捷。而且美国人的笑话在他眼里看来很幼稚,从来不会发出笑声,表情淡淡地。 颜湘睡得很好,一点都没有被吵醒。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以为会是停在旧金山国际机场门口,下一步就是坐飞机回国了,然而却并不是这样的。 迈巴赫s680拐进一个带着喷泉的,像医院一样的地方,周围都是冷淡且严谨的灰白色,有好多肥肥的鸽子在地上扑棱着,胖得都飞不起来了。 周围种植了很多红色的苳树灌木丛,在更遥远的地方,架起了深灰色的铁丝网,很像电影里常常拍的带电的监狱围栏。 “下车。”蒋荣生叠起了报纸,放在扶手边,简短道。 颜湘扯下了身上的毯子,头发睡得乱乱的,还有点懵,但是蒋先生的气场很严肃,给人以沉重的压力,他半个字都不敢多讲,跟在蒋荣生身后,下了车。 门口明明写着这是个什么地方,但是全是一连串长长的英文,蒋荣生腿长,步子又大,颜湘来不及看就只能越过去。 这里的颜色很单调,只有白色,灰色,大白天的也开着白炽灯,灯光强烈,有种眩晕的感觉,路过的人全部都穿着白色的制服,有点像医生,也有点像科学怪人,无论男女,都不怎么说话,训练有素的,身上的肌肉群块都特别发达,如果换一身衣服就像雇佣兵了。 他们看到蒋荣生,点头,恭敬地用外语问好。眼睛绝不多看一眼别的人。 蒋荣生则是微微颔首,不疾不徐的态度,显得云淡风轻,长腿越过一楼大门,大厅,走道,往电梯走去。 漫长的走道里,只有蒋荣生,颜湘,和后面一干助理和医生的脚步声,其他则什么声音都没有,走廊又长又深,前面一片黑暗。 颜湘忍不住小声地问,“这是医院吗?” 蒋荣生:“疗养院。” 说着,又回头,微笑,“也可以是医院。可以用来关你…这种精神状态对社会造成潜在危害的病人。” 蒋荣生说着“关你”的时候后面微微停顿了一下。 这就显得后面那句宾补像是临时加上去的一样,为了掩饰前面本来的真实意图,“关你。” 颜湘的心咯噔一跳,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蒋先生的脸色,发现他一边走着,回头时,神色漫不经心,似笑非笑,唇角弯起清淡的弧度,气场一如既往地沉稳内敛。 只是姿态并不认真,大概只是随口说说的而已。 颜湘放心了一点,解释:“我的病没到关起来的程度,很轻,不舒服的时候吃药就好了,没什么的。” 蒋荣生笑了一笑:“幼稚。想关你的时候,最终决定权不在病理报告和医生手上。” 这时,冰冷的电梯发出很轻的“叮”的一声,提示楼层已到达最顶层,“咔”的一声,电梯门缓缓地打开,展露出一层空旷的平层,中间装了一层玻璃,从天花板到地板,完全是不见一丝杂质的纯白色。 仿佛多呼吸一下,都是对这里纯白空气的污染。 长长的玻璃背后只有一张白色的病床,一个马桶,分列两边的是正在运作的医疗器械,发出机械的嘀嗒声。 在玻璃左下角有一个很小的,大约二十厘米高的可升降洞板。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