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有人高声道:“钟离王到!” 一霎时堂内鸦雀无声。 远远可见一行人行来。越孛一步跨出堂来,叉开双腿往正中一站,好像一尊凶神。众将排布在后。 祝斗南白袍皂靴,步履匆匆,神色肃然,身后跟着高瞻、周显和一队侍卫,也都只着黑白二色。 越孛昂然而立,不行礼,连话也不说。 越存沉声道:“钟离王。”算是招呼。 刀戟森森的阵仗虽然吓人,高瞻仗着身后侍卫壮胆,斥道:“凤翔公不在了,你们越家人就都无法无天了不成?殿下面前,竟敢如此无礼?还不过来参拜?” 越存一手挡住欲发作的越孛:“甲胄在身,恕不能行礼。” 高瞻更怒:“谁许你们穿甲胄带兵刃的?这里是宣府镇张家口堡,不是你大同镇,你们到了这里,就跟普通官员无异,这样肆意妄为,难道要造反不成?” 越存道:“家祖父戎马一生,阵前诞生、阵前殉国,越家人灵前擐甲执兵,只为不忘祖父遗志。” “凤翔公的遗志,就是让你们这些不肖子孙败法乱纪、为所欲为么?” 越孛再也按捺不住:“祖父的遗志,就是惩奸除恶、有仇必报!” “你……你说谁是奸、谁是恶?” 越孛恶狠狠盯着祝斗南:“谁奸谁恶,谁心知肚明!” “大胆!”周显怒道,“你们妄称孝子贤孙,竟然这样忘恩负义!是谁闯敌阵夺回凤翔公遗体?是谁把尸身背在背上一步步走回城?不是殿下,你们现在哭灵都没处去哭!” “收买人心的伎俩,三岁孩子都不信!”越孛噌一声拔剑三寸。 众将立即亮出兵刃。 祝斗南一扬手,止住了身后拔剑相向的侍卫们:“我今日只为吊唁凤翔公。灵前见血,不敬不祥。” 相持片刻,越存使个眼色,众将收剑。侍卫们也收起兵刃。 祝斗南迈步向内。 “慢着!”越孛伸剑一拦,“带兵刃的,全都解下来!” 周显怒道:“欺人太甚!让我们解刃,你们先脱甲解刃。” “不必。”祝斗南道,“他们在此等候,我一人进去。” 见他如此坦然,众将虽然不敢松懈,却也不由自主地向两边让了让,让出一条路来。 堂内来吊唁的众将、官都纷纷起身向祝斗南行礼,逝者为大,不便大礼,悄悄拱手而已。 祝斗南来到灵前,越家人对他不理不睬,他便自己执香而焚,插入炉中,然后,走到案边,将衣摆一撩—— “殿下!殿下殿下!”众将官都大惊,围拢过来,“万万不可啊,虽说逝者为尊,也不能乱了名分。” 后进来的越存、越孛也大感意外,只当他又在矫揉造作,被这一拦,也便就坡下驴了,哪可能当真便拜。 祝斗南却并未理会众人,当真如行军礼一般,单膝落地。 这下众人更惊:“您快快请起,受您这一礼,老国公泉下有知,只怕也难安啊。” “我以赤心拜英魂,老国公,会受。”祝斗南再无多言,合上双目—— 授艺之恩,终得拜谢。我来晚了,让英雄蒙难,于心有愧;我没能履行承诺,保护越季,于心难安。 往者已矣,且看来朝。 祝斗南豁然起身向外走去,越家人面面相觑,再无人阻拦。 —————————————————————————————————— 黑暗的地道里只亮着一点灯火。一个丫头提灯,提毓夫人扶着另一个丫头,走得很慢。 终于到了尽头,眼前一亮,豁然开朗。等候在此的祝斗南几步抢上前,扶住她,挥退了余人:“您小心些,这里路不平。都是地道太窄了,进不来轿子。” “不妨事。”提毓夫人抓着他的手,只觉得无比安心,“哪就老到那般田地,连几步路都不能走了?” 前面现出一片简陋的屋舍,像是临时搭建的。祝斗南道:“住在这种地方,实在是委屈您了。” 提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