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态度似乎有所松动,六叔公摸了摸胡须,与十一太爷对视一眼,笑呵呵道:“这个人,想必你也听说过。十八庄的孙麻子,家里有十亩地,一头牛,他请你四婶的娘家嫂子保媒,愿意出八两银子做聘礼娶你过门。” “孙麻子?”薛灵栀愕然,一双眼睛瞪得圆滚滚的,“是,是那个三十多岁,死过两个媳妇的孙麻子?” 九叔公闻言登时脸色一沉:“死两个媳妇怎么了?那俩女人没福气,也能怪到他头上?” 六叔公也道:“他年纪是大了一点,可年纪大会疼人。一笔写不出两个‘薛’字,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总不至于害你吧?” 薛灵栀抿了抿唇,小声嘀咕:“也不是没可能。” 她是年轻,又不是傻,若真为她好,怎么会选这样一个人? “你——”九叔公噎了一下,面皮胀得通红,叱道,“胡说八道!历来婚姻大事,哪个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爹没了,我们帮你做主,天经地义。这样好的亲事,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薛灵栀正欲开口反驳,忽听一道熟悉的女声自门口传了过来:“这也算好亲事?明摆着欺负人呢。” 语声爽朗,正是邻居李婶。她快言快语,为人仗义,平日对薛灵栀多有照拂。 “李婶!”看见她,薛灵栀眼睛一亮,感觉底气稍足一些。 李婶快步走了进来:“你李叔正和村长下棋呢,听见隔壁乱糟糟的,还想着进贼了,让我过来瞧瞧。原来不是进贼,是在商量你的亲事呢。” ——方才她在隔壁听到动静,有些放心不下,藉故来看看。谁想竟听到这么一桩事,实在忍不住就出了声。 “李婶。”薛灵栀冲李婶一笑,目光扫过四个长辈,一字一字道,“太爷,叔公,四叔,我不嫁给孙麻子。你们定下的这门亲事,我不认。” 爹爹去世才刚一个多月,她并不想匆忙出嫁。而且听说孙麻子爱酒,他的第一个妻子是在被他殴打后投河自尽的,她才不要嫁给那个混人。 此言一出,不止九叔公,其他几人也怒而站起:“你不认?” “是,我不认。” 十一太爷大怒,手中拐杖重重敲击地面,叫道:“反了!反了!你爹就是这么教你忤逆长辈的?” “聘礼都收了,你说你不认?”六叔公双眉紧蹙,向前逼近一步。 薛灵栀有些害怕,却仍小声道:“谁收的聘礼谁认,反正我不认。” “不认长辈定下的亲事,你是不是和别人有私情?”九叔公沉声质问。 薛老四在一旁撺掇:“不用和她废话。要我说,到时候直接捆了送过去就行。” 薛灵栀从小在父亲的庇护下长大,生活简单舒心,何曾见过这般丑恶嘴脸?今日骤然被宗族逼嫁,一时间又急又气,思绪一片混乱。 怎么办? 逃走吗?逃到哪里去呢? 去陈家求助娘亲?娘亲会帮她吗? …… 一旁的李婶看不下去, 铱誮 上前一步,对薛家那几个男人道:“你们不要太欺负人了。薛老大活着的时候,可没亏待过你们。” 十一太爷瞥她一眼,冷冷地道:“薛家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人插嘴?” “就是,当自己是县老爷吗?就算是县老爷,也管不到别人家里去。”薛老四立刻附和。 “你——”李婶气急,却无法反驳。 乡下地方,同姓宗族拧成一股绳,自有族规。宗族里的事,基本都烂在族内,县老爷还真不会多管。 李婶看向栀栀,却见她面色苍白,双眉紧蹙,这要紧关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唉,这孩子乖巧单纯,心眼实在,又没经过事儿,这会儿肯定是六神无主了。 “吵什么呢?我在隔壁都听见了。”正喧闹之际,花溪村村长在李叔的陪同下走了进来,目光威严扫向众人。 十一太爷一愣,忙迎上前去,笑呵呵道:“一点家事,让村长见笑了。” 花溪村有几十户人家,人数最多的就是村长所在的王家。薛家作为百年前才迁来的外姓人,虽人丁兴旺,但到底不如王家硬气。况且村长在村里颇有些名望,他们也不想轻易得罪。 “什么家事?” 薛家几人对视了一眼,见十一太爷暗暗点头,薛老四才含糊其辞:“我大哥死的早,我这做叔叔的代行父职,给侄女订亲,想让她在百天内出嫁,免得耽搁青春。她有点不愿意。” “我当是什么呢?多劝劝就好了。一家人,有事商量着来嘛。”村长并不深问,只说些场面话。 他今年五十多岁,熟悉乡下规则,知道妇孺常受欺凌。如今薛家让孤女孝期出嫁,吃相有些难看,但合情合法,他不愿多管。只是碍于李氏夫妻的面子,才过来看看。 见村长不管,薛家四人便彻底放心了:“村长说的是。”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