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令德走这一路病了三四回,不是头疼脑热,就是茶饭不思。至于是真病还是假病,谁也拿捏不准,但谁也不敢不当一回事。 这一段路硬生生被她多拖出了一个月来。 只不过,临近应天城的水路不会结冰,所以她就算拖到深冬,楼船还是会毫不停滞地往前行进。 苏令德裹着裘衣,松开手,让枯叶随波逐流。然后才叹声道:“严大人就不近乡情怯么?我实在是心口难受得厉害,才不得不顶着冬风出来透气呀。” 苏令德捂着自己的心口,未语泪先流:“母后该多惦念王爷和宁儿啊,可王爷和宁儿却大病不能成行,只要一想到他们彼此隔着千山万水,还翘首以盼的神色。我的心里……” 白芷亦哀声道:“王妃,王妃,切莫伤神。您想想王爷和小王子,也想想老爷、少爷和少夫人哪。” 白芷这话不说还好,她一说,严监御史心里一咯噔,大喊不好。果然,白芷话音刚落,苏令德就趴在白芷的肩膀上,嘤嘤哭了起来。 严监御史的脸色实在挂不住,他心里厌烦至极,可偏偏还需要装着去安慰苏令德:“王妃啊……” 严监御史还没说完话,被苏令德的哭声勾出船厢的潜麟卫首卫就不耐烦地走了出来,冷声道:“天色已晚,从望苗县至临都县这一路上,芦苇荡形如鬼魅。未免王妃受惊,请王妃速速返回船厢。” 苏令德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肩膀轻轻地一抖。但白芷却很是焦急:“王妃,首卫说得极在理,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 苏令德咬着嘴唇,无声地点了点头。白芷和白芨连忙连扶带拽地把苏令德带回了船厢。 看到苏令德的背影消失在船厢里,严监御史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他可真的怕了苏令德了,她今儿但凡在甲板上多吹一会儿风,他敢打赌,等到了临都县,苏令德一定又要病一场。 但无论哪个大夫,都不敢断言苏令德当真没病。忧思成疾、抑郁难安,这都是大夫们恨不得刻在苏令德脸上的字眼。 也不是没人想过要让苏令德趁机喝点儿“该喝的药”,但那药方才递到苏令德手中,苏令德转手就递给了她身边的医侍。 严监御史赶过去收拾局面的时候,苏令德身边的白芷已经带人把开药方的药铺砸了,那个收钱办事的大夫正被白芨扭送去县衙。而苏令德因此受惊,又病了十天。 严监御史的脸都成了菜色,他身边的潜麟卫首卫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严监御史才意识到,苏令德带的这个不起眼的侍卫,是相太医身边的医侍。他都没认出来,更何况潜麟卫了。 可严监御史只能憋着满肚腹诽, 打那以后,没人敢在苏令德的药方上做文章。至于熬药的事,白芷更是看得如铁桶一块。最让严监御史咋舌的是,潜麟卫在熬药的房间后放了一把火。白芷竟然先把药罐砸了,然后才出门去避火。 火当然是没烧起来,本来就是要趁着火势进去做手脚的。当苏令德主仆劫后余生抱头痛哭的时候,严监御史看看那个被砸碎的药罐,又看了看首卫的脸色,明智的一句话也没说。 严监御史今日也恨不得扇自己的嘴巴子。可没法子,他真的不能再给苏令德吹风的机会了。 首卫目光沉沉地看着苏令德消失在船舱后的身影,这个向来面无表情的暗卫之主,此时也有几分咬牙切齿:“涠洲王妃,当真是好本事。” 首卫看向严监御史:“皇上已三催四令,我等会向皇上如实明奏。朝堂之上,也望严监御史慎言之。” 这话,无非就是要他给苏令德泼脏水了。 严监御史只觉得自己手里拿着一个烫手的山芋,他心中苦笑,面上不显,义正辞严地打着哈哈:“下官定会如实陈奏。” 开玩笑,潜麟卫首卫难道不知道苏令德每次在码头买的那一沓纸是用来干嘛的吗!? 那是用来抄经书的! 更过分的是,苏令德一有机会,一定会把经书寄出去。 严监御史想到此处时,苏令德的船舱里传来诵经的声音。 严监御史眼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