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日渐暖和了,京城少有人还穿着大氅御寒。 故而金线绣成的黑色鹤氅落在几个乞丐眼前时,他们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这个疤痕狰狞的男子。 “镇国大将军尹府,可知?” 顾不上被鬼脸惊吓,乞丐慌不迭地点头:“知道知道。” 谢厌屈身,将几锭银子放进破碗:“一炷香,我要知道尹家人现居何地。” 为首的乞丐一挥手,带着其他人麻溜办事。 眼前的墙显然是这群乞丐长久的栖身地,除他们几乎没有人过来。谢厌静静站在其中,无视过往行人投来的惊恐目光。 谢厌知道他们在看什么。 他抬手抚上右脸的胎记,随着胎记的走势,慢条斯理地触摸左脸横贯尾骨到下巴的疤痕。 不管谁看见都会怕。 想必她也一样。 但谢厌不打算将这张脸遮住。 所有人递来的微妙眼神,使他生出一种诡异的享受。 甚至迫不及待想知道她看见自己时的表情……会和其他人一样恐惧,恶心吗。 谢厌抬头,闭上眼睛,墙侧幽幽的风吹过他的脸,狭长的伤疤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日复一日折磨这张尽是疮痍的面容。 他极尽病态地呼吸着空气。 乞丐很快回来。 “这位公子,尹家住在南街的一尾巷里,是个小院子,门前挂着白布的就是。”他又说,“不过小人刚刚看见尹家的小姐在石花巷。” 谢厌给他了一锭银子:“带我过去。” 乞丐欢喜接过来。 “去哪儿?” 谢厌闭眸,沉沉道:“石花巷。” 京城南街地段偏,也不繁华,住的大多是不富裕的平头百姓。 乞丐自觉常年讨饭吃,已经练就了一身“本领”,哪知这位鬼面公子竟比他动作还要麻利。 就像……乞丐不知该不该说,闪了闪眼,微妙地看向前方的背影。 像他们每天追打的那条疯狗。 那是一条真疯狗,听说误吃了什么药,被主人家撵了,从此便常常缩在墙角,和乞丐抢吃的。 最初疯狗来的时候,他们几个废了好些功夫,才追回被抢的馒头。 现在倒摸清了点疯狗的门路,对待这种“疯物”,不能硬碰硬,你越硬,对方就越疯。得顺着来,不然哪天月黑风高被吃了都不知道。 乞丐讪讪,眼见那人步伐越来越急乱,忙上去道:“公子,就在前面了。” 他指了下位置。 窈窕的身影正在石花巷内,背对着他们。 那便是尹家的小姐了。 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将门独女。 乞丐当然也知道,尤其镇国大将军战死沙场,将军府被圣旨收回两件事后,这位小姐在他们平头百姓耳中出了名。 当日将军府被封,尹家人离府,正值冬日,大雪纷纷,那场面……他们都顾不得讨饭,跟着去凑热闹了。 乞丐悄悄觑向谢厌。 一看却愣住。 这人死死盯着那高挑的身影,被胎记和疤痕抢了“风头”的双眼确确实实和那条疯狗相差无几。 一样的带有渴求,眼底发热,像要夺食。 连这华贵的鹤氅都散着一股啃噬骨血的腥气。 乞丐汗毛倒竖。 他莫非是尹小姐的追求者?不过尹家再怎么落魄,也看不上这张脸吧。 午夜梦回,不被吓死才怪。 想归想,乞丐万万不敢说出口。 他低头喊了声:“公子?” 谢厌掩去眼底的狂热,淡淡睨他:“多谢。不用再跟着,回去吧。” 乞丐求之不得:“谢公子的赏,往后还有什么吩咐,尽管找我们,必定替公子办妥。” 他走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