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时被冻得皲裂。 尹婵当然知道有血,她亲眼看到如何被划伤的,正是跌下草丛时。 那膝高的杂草无人打理,长势嚣张,尖且颇硬,轻而易举将他的疤痕割裂,甚至右脸的胎记也渗出丝丝血迹。 谢厌说完,不见尹婵的手移开,只得再劝:“不碍事,你别看它。”该流的血流完,自然就好了。 尹婵问他:“为何不能看?” 即便谢厌此时看不到自己的脸,也能猜到必然狰狞恐怖,平日就已骇人,遑论此时还渗血凝痂。 谢厌垂下眼:“脏,别看。” 尹婵搁在他左脸疤上的指尖一颤。 早前在院中听到的几则闲言碎语顷刻入耳,她忽又忆起还未抵达原州时,在马车里想要碰触他的脸,却没能碰触的那一日。 眼泪不知何时已经咽回,尹婵越听他不准,却偏偏要做。 温热的指尖不停流连,惊起一片密密麻麻的颤栗。 谢厌眼皮一跳,牙关紧咬:“尹、婵。” “公子发威时,只会念名字么。”尹婵倾身,目视跟前屈膝的男子。 谢厌一哑。 尹婵初占上风,暗暗自得。 兴许浓稠深夜最易蛊惑人心,又或,眼前被她短暂压制的男子,给与她非凡的胆气。尹婵竟不管不顾地双手捧上,抚着男子面庞,启唇一字一句道:“我早说过,不怕。” 凭双手沾满猩红的血丝,也不挪开。 “尹婵!”谢厌几乎抑制不住的腿软,险些要跪在地上。 这一幕时常出现在梦中,太熟悉了。 甚至比梦里的还要让人心动。 柔弱温玉的手纤小,白皙,细腻,似一株浸过细雨的含苞蔷薇,抚过他交错狰狞的疤痕,一寸寸挑弄,不遗落分毫之地。 他在梦中坦然迎接、甚至痴迷享受着抚摸。 但事实上,此刻额角的脉络正在狂跳,谢厌撑着廊栏的手死死攥紧,从齿缝艰难挤出两字:“松开。” 尹婵双手下意识一收拢,直接把谢厌紧绷严肃的脸,捧得脸颊鼓起。 什么威风,且都烟消云散。 她忍笑,别开眼睛低低道:“公子不要说话。” 谢厌默然:“……” 他捏了捏虎口,仍是要说:“血很脏,别碰了。” 尹婵摸够了他的疤痕,更不觉得可怖,若再给她一段时日,她能循从伤疤的走向,沿着胎记蜿蜒的分布,将这张脸完完全全镌刻在脑子里。 只是,忽然听到谢厌这么说,不知怎的堵着一股气。 不上不下,裹挟在心口,甚是不舒服。 她收回手,摊开一看,果然指间和掌心已有斑斑点点的污秽痕迹。 尹婵神色如常地细细端看,眼底不见嫌恶。 谢厌抬眸,视线被这一幕夺走。 绢纱灯笼的烛火将女子神情映得朦朦胧胧,她一袭月白绸裙,端正而坐,莹白双手落在眼前,出神望着与那双手截然不配的污痕。 她看得认真,在想什么? 谢厌喉结轻动,紧了紧手,忽然有些禁不住。 正待开口,尹婵口吻明显带着轻笑,似和谢厌说,却更像在叮嘱自己,展着眉尖,淡淡地笑道:“谁说脏了。” 谢厌乍听这话,已是怔得魂飞天际。 而转瞬,眼睁睁见尹婵抬手,将手心送到蔷薇花瓣一样的唇侧,再泰然自若地挪到鼻息处。 意图已昭彰。 她、她—— 谢厌呼吸沉重,满脸愕然,“咚”的一声屈膝半跪她身前。终于被藏匿深沟的卑劣念头驱使,伸手夺过那沾满他肮脏血迹的纤纤素手。 宛如中了邪,直勾勾盯住尹婵的眼睛瞧,见她粉唇轻启,面露微讶,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几乎是下一瞬,便如膜拜,虔诚地将她的手捧在掌心。 薄唇颤动,喉间哽塞,胸腔不住起伏,谢厌安安静静地低下头,不拘散落的发丝遮掩了半张脸。 他将纤细如柔荑的手送到鼻尖,先是轻轻蹭了蹭。 少顷,忍着酸涩滚烫的眼眶,一寸、一寸细嗅过她的手指。 他卑贱,丑陋,恶心。 她窈窕,柔美,娇媚。 深寂之夜,独一盏绢纱灯的辉映。旧院廊庑,他虔诚地半跪在地,向他的太阳发出了第一道关于肮脏与暧昧的问候。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