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一的夜晚,加之三号风球登陆,夜店二楼的卡座空了大半层。 调酒吧台藏在最里端,座位背朝舞台而设,选择坐在这里的客人更是寥寥。 没有新的酒单,调酒师闲着无事做,朝酒杯里丢了几枚冰块,为自己倒上半杯植物学家金酒,回身倚着架子慢慢喝。 他注意到吧台边那个独自坐了一整晚的客人很久了。 这家夜店里往来的名流巨星很多,英姿不凡者有,豪掷千金者有,两种兼具者更是有,却也少有人这样独特。 尤其是旁观这个男人冷淡拒绝了好几个前来攀谈的形色女子,个个面容姣好,衣饰华丽,想必不是前来猎艳。 可倘若只想静静地喝上一杯,又不会选择来这里,坐了那么久,也没见他有看表的动作,应该不像是在等人。 调酒师在脑海里将自己仅知道的几个大明星的脸一一跟他对过去,一无所获。正好奇着,又有一个婀娜窈窕的女子在朝这边靠近,停在他身后踌躇了半晌,复又缓步上前。 论身姿仪态,比先前的任何一个都要婉媚旖丽,调酒师嫉妒地灌酒,这是什么艳福? 调酒师看那名女子坐上相邻的空位,抬手将他召过来,点了一杯金汤力。 她接着强调:“不需要放柑橘。” 调酒师照办。 最基础的金酒加汤力水,没有太多难度,他又得以腾出空来近距离观察这两个人。 出于职业的敏感性,调酒师敏锐地察觉到那位男客人冷淡的气场几乎完全变了,原本的漫不经心在一瞬间换作紧绷僵直的状态。 前一刻他还认为这个男人眼里大概从来没有容进过别人,如此倨傲,如此不绅士。 这一秒他又相信,纯粹只是因为眼里的位置全部要为面前这位女子而预留,再没有属于旁人的空间。 也许不止眼里,还有心里,甚至整个躯体与灵魂里。 冰块在冒着小气泡的透明液体里起起伏伏,像海面上漂浮的冰川。 陈棠苑没有去看庄律森,却也知道他在看她。 遥想午后的咖啡店,他上前与她打招呼,这般自然随意。 她尚能没心没肺地佯装生气来捉弄他,一点也不在乎自己在他眼里的形象。 而此时此刻,一向对自己的魅力颇为自信的陈家大小姐,竟也起了一丝自我怀疑。 他先前回绝了那么多人的搭讪,也许是他今夜并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她犹在自疑是否应该开口,他率先朝她打招呼,低低笑着,声音听起来像是愉快。 “又见面了,邵小姐。” 她终于抬起头。 他正举着酒杯,侧过脸看向她。 仍穿着下午那一套烟灰色西装,但没有系领带,衬衣敞着两颗扣子,隐隐露出半截锁骨。 “是啊。”她轻声喟叹,“港城真小。” 港城真小,可也有七百多万居民,每平方米都如此密集,更多的是擦肩而过却又认不清的模糊脸庞。 她怎么总能遇到他呢。 他未置可否地笑笑。 她问:“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看球。” 他的酒杯向上抬了抬,朝着正上方的壁挂电视机。 电视里正播放一场足球赛,两支英超球队,只有沉默的绿茵场画面,解说的声音全被喧闹的歌舞遮掉。 陈棠苑也跟着抬头去看了一会,很快感到乏味。 这样的超级联赛她在英国读书时也不可避免地看过许多场,却始终对这项运动热衷不起来。 她更觉奇怪:“怎么来这样嘈杂的地方看比赛。” 身后乐队敲击的鼓点与音律声声震耳,他放下酒杯,起身朝她靠近一步,站在两张高凳中间的空隙,侧身对向她。 显然这样说话更方便。 随着他的靠近,她又闻到他身上淡而清冽的雪松与杜松子味道,隐隐约约,层次并不分明。 他眉目浸在一片明灭不休的霓虹光影中,华仪楚楚,官仔骨骨,比她喝下的那杯烈酒还要令人沉醉。 陈棠苑的心脏强烈地一跳。 “这间夜店很出名,麦克一直想来。”他解释,“我在港城也没有事情可做,索性跟着他一道打发时间。”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