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霁月光风,“经营买卖和做人一样,都不能靠投机取巧。瑞安堂已是栽过一次跟头,不会在原来的地方再跌倒一回。再说句冒失的话,韩老板觉着,在下真的像是为了眼前利益,不惜自毁长城的人么?” 韩国泰虽未置可否,眼里的犹豫却出卖了他。顾承看得分明,也不多言语,仍旧往他茶杯里添了些水。 人与人相处,有时候就是讲眼缘。韩国泰觉得顾承一身磊落,确实不像个奸商。思忖一刻,不甘的问道,“你收了瑞安堂,也救下了姓吴的一条命,可说到底贵号还是他一手创立的。你就不怕他日后恢复元气,再想着从你手里把生意抢回来?” 防人之心不可无,可也不能因此谁都不信,那样为人也还是走不长。 顾成摆首笑笑,“我信那句老话,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早前的事也证明,吴掌柜是个好大夫,却不是个好的买卖人。他不善经营管不了身边的人,自己手里捏着那么多良方,却固守一隅,从来没想过怎么把字号发扬光大。所以在下觉着,或许应该让他做更擅长的事,这个道理,也许吴掌柜自己心里也清楚得很。” 难得这份自信也是坦坦荡荡,韩国泰对眼前的人印象又好了几分,颔首道了句,“年轻人有胸襟,有气魄,不过听上去野心也不小。你想要做的事,怕不是一个瑞安堂就能满足得了。” 是从多早晚开始,他也有了野心!?顾承不禁暗笑,韩国泰说得不错,他从一开始接手瑞安堂就有自己的考量。这是一个契机也是一个跳板,只要经营得够好,他可以借助吴掌柜的能为占据京城药行半壁江山。他要的不是钱财富贵,而是名望和皇商供奉的头衔——那是他接近皇城和司礼监唯一的机会。 为私人恩怨杀人他不赞成,但窃国者当诛,他还是认同的。想颠覆司礼监掌印的权势,取他性命固然难于登天,那么迂回一步,取得对方的信任,或许会稍微容易一点。 这是他中了剑伤之后才思想明白过来的,那些血不足以偿付她对他的情义,也不足以抵消他对她的思念,他应该要为她做点什么。归根到底,他所谓的野心,所谓的图谋,也还是为了沈寰这个人。 想到她,他脸上渐渐浮现出柔软的笑意。韩国泰看着,更觉得他这自信中透着谦和,是个可以信赖的人。 “无论在下是否有野心,也还是希望能更好的治病救人。”顾承回答他方才的问题,隐去一部分真话,说的是另一部分真话,“医者仁心,利人利己。在下由衷希望,韩老板能够成全。” 韩国泰默然片刻,朗朗一笑,“想不成全也没有法子,茶我喝了,戏我也听过了,连你的拳我也看了,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偷师?不如改天,我请你看太极拳法,就当是切磋,还你一码。” 那么事儿就算是定了,谈妥了价钱,顾承留下张贵和负责清点货物,自己告辞先走一步。 回到家才消停几天,京里忽然又闹出了新文。纱帽胡同住进一位年轻女子,对外自称洞中仙,下到凡间是为济世救人。小到伤风咳,大到疑难杂症都可以找她问诊。她不望闻不切脉,只是问几个问题,然后看病症赐一副丸药。看诊过程简单,可据看过病的人说,却很是享受,回到家服了药像是脱胎换骨,病痛全消。 至于怎么个享受法,没人说得清。但谈起这个,众人脸上的笑容又难掩暧昧,愈发引人遐思。坊间犹是传得邪乎,这洞中仙是个绝色女子,看病的过程大约也暗藏几分香艳。 洞中仙威名赫赫,风生水起,可让京城的药铺老板们犯了难。短短十几天,半个城的老百姓生病都跑去看神仙,没人求医问药,生意是一落千丈。药行有行规行会,自打成立,头一回大伙儿这么团结一致,都说要找个高人好好会会那女子。老江湖们其实个个心里痒痒,可又怕见了年轻美人把持不住,回头传出去再让人笑话。这种事谁都不乐意先出头,推举来推举去,竟然想起了瑞安堂的新老板顾承。 老江湖们说得摇头晃脑,顾三爷年轻有为,知书识礼,两榜进士出身,讲道理出口成章,为人通透睿智,那是谁都比不过的。况且身上有功名,和寻常人就是不一样,这举凡精怪妖仙多半还是怕有身份的人。所以顾三爷出面是再合适不过的,代表京城的药行,务必能和那位洞中仙,把今后咱们两家的规矩谈妥。 顾承哑然失笑,看着老先生们岸然的道貌。沉思片刻,舒了口气,“好,顾某勉力一试。” 传闻不足信,不过世上有些事,没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