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着夜深人静时悄无声息的进城,昨晚的饭都不曾好生吃。对着满桌的菜风卷残云,餍足之后才往椅背靠着,餍足道:“有了王妃,就是不一样。阿殷——谢谢你。” 阿殷正低头喝汤呢,闻言抬头,笑着觑她,“殿下竟要谢我?是为何事?” “京中事情多,那日端午的事情,我也听来传旨的人说过了。嘉德对弓马射箭虽有些兴致,却不会去讨教隋铁衣,还有冯远道及时赶到,那是你的主意吧?” “是啊。定王妃机敏之名在外,殿下又不是没听过。”阿殷翘着唇,笑容明朗。 定王最爱她这般态度笑容,也自露出笑意,徐徐道:“倘若嘉德出事,以父皇的性子和皇后的手腕,京中局势,不堪设想。那时即便我抗旨私自回京,怕也难以挽回局面。” “不然皇上怎会突然召殿下回京?”阿殷将碗勺搁下,“不过我是真没想到,殿下回来得竟然会这样快。箭已经在弦上,殿下可有打算?” “先找常荀,傍晚我会入宫。”定王起身走过来,将阿殷揽入怀中,在屋里踱步消食。 久别之下,自有许多话可说。 厮磨到午时将尽,阿殷起身往定王书房中去,屋门紧掩,依旧不许人入内收拾。 * 常荀应命赶到书房的时候,定王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他也没料到定王竟然会回来得这样快,在门口呆站了片刻,才迅速掩门,强压惊喜行礼。 定王挥手示意他先别出声,带着阿殷进了内室,才挑眉道:“你也觉得意外?” 常荀难得的小心翼翼,“殿下是私自回京,还是……” “奉旨!”定王没好气,示意他入座,道:“京中情形如何?” 常荀便将京中如今的情形简略说来。先前定王府几乎将全幅精力放在祭天的事情上,而今局势陡然折转,发现孟皇后和东宫真正图谋的并不在祭天仪式,难免仓促。等他说完,阿殷又将端午那日的经过简略说了,提起那送锦囊提醒之人时,阿殷依旧皱眉,猜不出是何人。 定王倒是眉目微皱,看向了常荀。 两人自幼相交,不止彼此性情熟悉,对彼此常来往的人,也了解得不少。况且定王自幼长在王府,又在宫廷朝堂往来,熟谙其中习惯和规矩,经验也不知比阿殷老道了多少。听得阿殷说过疑惑,稍加思索,便有了猜测——谋害嘉德关乎孟皇后和东宫的成败,所以谋事之时必定极为周密,恐怕连那金城公主都未必知道。 他在东宫安插的眼线都在外围,不可能知晓如此机密之事。 而那锦囊提醒的言辞含糊,应当是只知道有人要对嘉德不利,却不知具体手段。 算遍所有可能知晓此事,又可能善意提醒阿殷的,唯有一个人——太子妃常兰芝。 常兰芝心性随了其父常钰,颇为端正,永初帝当初择她为太子妃,一则是因常钰中书令的地位,再则也是她心性确实比旁人端正,将来可堪母仪天下,规劝君王。东宫这两年察觉危机后,使了不少阴狠手段,几番闹下来,太子妃渐渐失宠,反倒是带着崔家投其所好的崔南莺得太子和孟皇后看重。这也是因常兰芝劝太子当以储君身份行事,不可用龌龊手段,才被渐渐冷落。 这回密谋,孟皇后自然不敢让常兰芝参与,所以具体手段,她必定不知。 然而东宫行事,总需假人之手安排,常兰芝居于太子妃之位,会听到风声,也是理所应当。她原本待人宽厚,身为太子妃,平常总规谏太子,劝他行胸怀天下的大道,得知他竟要用谋害公主继而背君欺父的龌龊手段,岂能安心? 常家的权势、地位固然要紧,常钰教给她的底线,却也不会触碰。 难以劝得太子悬崖勒马,她所能做的,也唯有设法保住嘉德的性命。 所以锦囊传讯,又将痕迹抹得干净,便顺理成章。 定王看着常荀的神情,亦从中肯定了这份猜测。 常荀叹了口气,面上是少见的忧愁。姐姐的心性,放在明君身边,是相得益彰,可放在那心术不正又庸碌无能的太子身边,就格格不入了。这回暗里提醒,原本是救嘉德的性命,却又将东宫和孟皇后陷入险境,她的心中当是何等煎熬、矛盾?倘若被太子得知,她哪里还能有活路? 这样的好意,常荀真是盼着永远不要被人知道的好。 定王在常荀肩上拍了拍,沉声道:“救命之恩,咱们必当回报。阿殷,锦囊的事,你可对旁人说过?” 阿殷对常兰芝了解太少,只当东宫沆瀣一气,根本不曾往她身上想过。见常荀叹气,还当他是自愧无能,只是道:“除了常司马,没跟任何人提起。” “那就永远不要再提。”定王肃容,旋即道:“傍晚我会入宫。” 常荀自知言下之意,缓缓点头,“殿下务必当心。”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