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的! 俞峻搁下茶杯,袖面掠过桌角,顿了顿,似乎不太习惯于在别人面前吐露自己的心神:“我朝的观政进士仕学两歧。平日里素未学过兵、刑、钱、谷等事,一朝猝膺民社,无从下手。” 所谓“观政进士”,也是有明一代所独有的制度。 士子进士及第后并不立即授官,而是被派遣至六部九卿等衙门实习政事 张幼双立刻接了一句:“所以说,如果工有制造之学,农有种植之学,商有商务之学……一科有一科之用,一人有一人之能,必定能制物物精,制器器利,治国国富,治兵兵强,取财财足,经商商旺。政无不理,事无不举。” 俞峻这次是彻底懵了,面色微微动容:“先生所言非虚。” 目光再次望向窗外,眉如剑,眸如漆,似乎透过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透过那飞扬的灰土,看见了这芸芸众生,看见了大梁的民众百姓。 “所以,若有机会,我愿在书院内开设实学。” 不过,还不是现在。他如今尚未在书院内站稳脚跟,九皋书院本以“举业”起家,猝然更改课程设置,纵有陶汝衡支持,也难以成事。 张幼双有点儿愣愣的,心里突然砰砰砰又再次跳动了起来,不自觉地摩挲着茶杯,努力缓解内心的怦然之意。 所以说,俞巨巨果然是瞧中了她讲课的时候隐隐透露的“经世致用”的想法吗? 俞巨巨给她的感觉有点儿像民国那些有识之士。 他们身负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具有刚大不可屈之正气。 囿于时代局限性,却也在战胜自身的眼光局限性,上下求索,走在探寻救国救民的道路上,替百姓踩出一条平坦的道路来。 这就是真正的“士”。 固然士大夫群体中有卑鄙龌龊,沽名钓誉之徒。 却不乏骨鲠忠正,以匡扶天下为己任,忠亮纯茂,謇謇正直之辈。 “士”这个概念,在现代几乎已然销声匿迹。 就算是穿越小说,讲的也多是帝王将相的故事。 张幼双听得心里又是复杂,又有些激动。 “那个,先生。” 俞峻侧目看她。 舔了舔干涩的唇角,张幼双尽量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诚恳:“如果!” “我是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先生真有这打算,不妨来找我。” 想到这儿,张幼双双手在桌面交叠,脸色微红道:“我……虽然学得杂而不精,但也愿为先生分忧。” 俞峻微微一怔。 他眼珠黑漆漆的,目光静静落在她身上。 竟站起身,宽大的袖摆扬起,俯身朝张幼双行了一揖。 “!!”张幼双吓了一跳。 俞峻沉声道:“那,危甫在此谢过。” 张幼双赶紧去拦:“先生用不着行此大礼!” 这一拦,手指好似若有若无地擦过了对方冰凉的手背。 俞峻眉心一跳,下意识缩回了手指,微微往后退了半步。 指腹上残留的触感令张幼双呆若木鸡,愣在当场。 而俞峻这一退,更令她“嘎嘣”一声,僵硬了。 老实说作为女孩子,这么明显的避让还是很令她尴尬、茫然和难堪的。 她这个时候简直就像个无措的狗子。 …… “抱、抱歉,”张幼双欲哭无泪,“我刚刚是太着急了。” 俞峻不会以为她在耍流氓吧!! 她眼睁睁看着俞峻退了的那半步。 他半垂着眼帘儿,曲蜷的手指一颤,登时像被火舌舔到了似的,几乎痉挛了起来,便不动声色地往袖中一藏。 …… 或许是已经彻底自暴自弃了。 在这一刻,张幼双木然地想,她脑子里竟然想的是,俞峻的手指竟然没有看上去这般细腻,摸上去是一种微糙的手感。 或许是常年累月握笔,拨弄算盘,又或是暴露在风霜雪雨之下。 就在张幼双绞尽脑汁想要缓解尴尬的时候,幸好菜上来了。 张幼双努力挤出个干巴巴的笑容:“先生,上菜了,吃饭吧,吃饭。” 俞峻已然视若寻常,这一眨眼的功夫,好像又成了那个沉默寡言,冷冽如铁的熟男。 略一颔首道:“好。” 值得庆幸的是,非止俞峻,她也算是个熟女了。 虽然一个社恐一个高岭之花。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