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儿,张衍笔尖不自觉一顿,合上了眼。 眼前,却隐隐约约浮现出了一道又一道熟悉却陌生的身影。 高大,威严,以身为剑。 他们在阶下叩首不语,身影沉稳如山,渊渟岳峙般地,走在长长的宫道上,渐行渐远,直到即将消失的那一刻,却忽地往后看了他一眼,露出的竟然是俞峻的脸,男人莞尔露出个温暖的、勉励的微笑。 紧接着便同再也瞧不见了。 这都是俞家人,他的祖辈。 就在俞家人消失不久后,他眼前忽地爆发出一团璀璨的光芒。 在这光芒深处,另又一道陌生却又显得亲切的身影。 竟是个须发斑白的老者,他手上拿着个圆圈状的玻璃,眯着眼对着桌上的书照来照去。 又一道身影走上前来,嘴里絮絮叨叨地骂着什么,拿了张薄毯子盖在了他膝上。 “这张复印件你都看多久啦。” “哈哈这可是状元卷呐,你看这上面‘第一甲第一名’这六个字可是当时的皇帝御批改。” “有朝一日,我也真想回到古代去参加一回科举,重在参与嘛。” 两个人说说笑笑,忽地齐齐望了过来,朝他温和地笑了笑,眼里饱含着宠溺之意。 张衍呼吸微有紊乱,睁开眼,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沉默地继续往下望去。 这一刻即是传承。 逾越古今千年的传承。 殿试的行文有一定的格式,起笔用“臣对臣闻”,收笔则以“臣俯拾刍荛,上尘天听,不胜战栗之至。臣谨对。”“臣末学新进,罔识忌讳,干冒宸严,不胜战栗陨越之至。臣谨对。”之类的要多“卑微”有多“卑微”的话作结。 看到这道试题的那一瞬间,非止是张衍,大殿里,祝保才、孟敬仲、王希礼等人都若有所悟。 这道题很明显地是在考验举子们治理国政的能力。 大梁以农为本,以农立国,水旱的频发,无疑会加剧社会矛盾,动摇国本。 而南北边防,又是困扰大梁多年以来的严重的问题,东南沿海倭寇时时进犯,北方重镇蒙古族时时扰边。 在第一开前半页写下了三代履历后,张衍四人没立刻动笔,也没忙着先打腹稿。 不约而同地先将这道试题又纵览了一遍,回想着这几年来张幼双的教导,先分析题目。 这道题可以大致分为四个部分。即为君之道、治国之道、选任之道和御敌之道。 若庖丁解牛,将这一道复杂的策问,剖分成四个部分,条理分明,筋骨俱清,接下来再答题就容易多了。 策问固然是为了考验举子们的治国能力,但也要注意不能随意放飞自我,非但要揣摩皇帝的用意,更要揣摩各位读卷官的心意。 纵观全文,这道试题的重点昭然若揭。 新帝陈贯以为“人才”才是重中之重,那接下来的破题,则势必要围绕选拔人才辅佐君主治理天下为中心。 略一思索,张衍终于落笔! “臣对,臣闻帝王之御极也,体君道以奉天心,而后可以建久安长治之业。肃臣纪以奉天职,而后可以成内修外攘之功……” “故君道常主逸……” “人臣者天之所命,以左右一人,而分理庶政者也。其分卑,其事赜,故臣道常主乎劳。”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