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修们士气振奋,但明眼人都清楚,影傀再可怖也是魔物一流,魔修一共也没死几个,与其说胜利,不如说是己方阵营需要驱走影傀盘桓在人心头的恐惧罢了。 不愧是万影魔君,正菜还没上来,就叫这边方寸大乱。 好在哪怕所有人都会糊涂,慕天光不会。他对《易水剑》的体悟越深,待人与事的心境便越接近于道,无悲亦无喜,永远清醒理智。 他很清楚地意识到,魔修很可能是故意送了他们几场大捷,好叫他们放松警惕,贪功冒进。 “不可放松警惕。”他加重语气,对岳不凡等人吩咐,“以防有诈。” 众人自然应下,且真心诚意。 然而,半月后,一支水师欲借汛期强渡攻城,掉入魔修埋伏,惨败而归。 消息传来,慕天光无声叹了口气。 有的时候,答应得诚心并不代表真的会这么做——不是口是心非,而是错估了形势。就如人吃饭,最初不知晓自己能吃多少,怕撑着,定然谨慎进食,生怕噎着,但多吃了几次,发现自己的饭量远比想象中大,那么下一次多吃一点便是应有之义,而非贪心。 几次胜利下来,不少人都过高得估计了自己的能耐,自以为尽在掌握,实则已经掉入了陷阱。 而他明白问题所在,却无计可施。 知人心,不代表会算人心。 假如是她,会怎么做呢?慕天光将目光投向了手里的信笺。 这是从秋洲寄来的信,大半年前送到了归元门,遣词造句都很官方,是以道修同盟的口吻提醒北洲早做防备。 可惜的是,由于通讯不畅,魔修入侵后近一月才送到,太晚了。 但他还是从飞英手里拿走了这封信。 每一字每一句都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温度,落到任何一个人手上都不会有半分麻烦。他从中找不到丝毫慰藉,除了……落款。 冲霄宗素微。 他的视线久久地停留在了最后两个字上。近年来,身边的人越来越忌讳在他面前提起她,以至于他很久没有再看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了。 自从得了信,他隔三差五就会拿出来看一遍。不急不躁,从头到尾,慢慢读过去,最后停到落款上,无休止地看下去。 哪怕一点不会难过,一点不会欢喜。 “咳。”胸口传来一阵闷痛,他抽出袖中的白帕,遮在嘴边一阵呛咳。积在气管里的淤血咳出喉咙,落到白帕上,都是星星点点的红。 他淡漠地扫了眼,收回帕子,若无其事地继续看信。这咳血之症出现了有一段时日。最早以为是和欲女、蚀日一战中留得暗伤,并未放在心上,但后来多处伤势痊愈,只有这迟迟未愈,才叫他起了疑心,内视肺腑多次,想找到症结,却屡无所得。 后来次数多了,他慢慢了悟,恐怕不是伤病,而是心痛。 那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元婴修士的身体极其强悍,五脏尽碎也死不了,时不时咳个血算什么,任由他去吧。 或许,反倒是件好事。 慕天光已然察觉到,随着修为渐渐精进,他的心境越来越靠拢易水,再难起什么波澜。不仅对她无知无觉,对师长,对同门,也渐渐淡去。 这令他心生忧虑。 假如说,旁人的人生是一副浓墨重彩的工笔画,那么他过去的人生,也不过是一幅稍微清淡些水墨画,淡中总有浓墨。然而如今,墨迹浸在了水中,慢慢淡去,只留下浅浅的痕迹,仿佛随时会消失不见。 变成白纸的那一天,大概就真的成了易水无情。 都说朝闻道夕死可矣,但那样的他,还是慕天光吗? 易水剑的释意只有四重,释意而已!元婴之后还有化神、合道,说到达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