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手:“下来,他说他认识你。” 年轻的母亲扯住丈夫的裤脚,男人无知无觉地踢开了,缓缓跳下车。士兵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纸,比克点亮打火机。男人木然地看著,摇摇头。士兵飞起一脚就踹在男人的肚子上,又开始咒骂。母亲狠狠地把女儿和儿子都抱在怀里,让他们不要再哭,可小女孩已经吓得完全不知道停止,尖利嘶哑的哭叫终於让另一个士兵不耐烦地端著枪走过来。 气氛冷到了极限,吴小京摸著自己的枪,苏朝宇攥著拳头,母亲跪在车厢板上把孩子藏在身後,一面行礼一面哭著哀求,士兵干裂的唇抿了抿,子弹入膛。女孩子哭得更加摄人,已经不能控制自己。苏朝宇正要说话,田小萌忽然举起手来,趁著士兵愣神的时候,她一把抓住女孩子的头发,把她拽过来摁在膝盖上,狠狠在胳膊上掐了一把,又打了几巴掌,用不知道哪国的语言骂了起来,女孩子奇迹般渐渐止住了哭泣,乖乖地软在了她怀里。端枪的士兵把痰吐在田小萌面前,终於转身离开。 失去了凶悍的模样,田小萌失神地把一只最小号的注射器放下,又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医用橡皮松紧圈,把昏迷在自己怀里的女孩子的头发细细地拢起来,扎成漂亮的马尾。苏朝宇松了口气,但田小萌用手势告诉他:那是倒数第二只强效镇定剂了。 比克已经是第二次把独臂的男人从地上拉起来,打火机几乎烧到男人的眉梢,似乎在强迫他看纸上的字。男人被打得流鼻血,却只会摇头,不肯开口说一个字。一车人静默。年轻的母亲把自己的儿子放在田小萌手里,爬向车外。 “别去。”苏朝宇的手臂拦住了她,然後拍拍自己的胸脯,又指指前方,接著,自己跳下车,走向比克。 “班长!”吴小京要跳起来跟上去,被康源拽住皮带扯回来:“坐好,没到你为国捐躯的时候!”吴小京瞪著他,咬牙说:“那是我班长!” “什麽话啊?”康源反瞪,“难道不是我班长?这种地方多活一人是一人,你别去添乱。”吴小京对此非常不满,愤愤地抓著自己的头发向外看。 苏朝宇也在挨打,可是士兵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凶悍,只是用枪托砸著苏朝宇的後背,一下一下的,苏朝宇一直保持抱头鼠窜的姿势,最终倒在一片荒草里,又被拽起来,一身泥水。双方乱哄哄地争辩了一阵子,布津语、当地语、蹩脚的纳斯语和不知道哪国的奇怪的语言交织在一起整整10分锺,最後,苏朝宇搀著独臂的男人上车,比克骂骂咧咧地钻进副座里,贝克一脚油门,车子飞速冲过了边境线。 年轻的母亲抱著苏朝宇,亲吻他的额头和双颊,苏朝宇始终立著手掌标明清白。有惊无险,廖十杰他们不厚道地微笑了。末了,她用生硬的纳斯语说:“谢谢。”苏朝宇摇摇头,拍拍独臂男人的仅存的左肩,示意跟他换个地方,自己坐在了有三个弹孔的漏雨的那段车厢板上。 许久都没有人说话,没人敢问刚才发生了什麽,比克和贝克在驾驶室里继续骂骂咧咧,终於,独臂男人开口,用清晰的纳斯语说:“谢谢。” 苏朝宇摸索著後背上一块刺疼的伤,揉著,看著他。 “可是我不想再丢掉一条胳膊。我的家,”男人用左臂指著他的妻子和孩子,“我要养活他们。”妻子抱著丈夫嚎啕大哭了,苏朝宇点头:“我非常理解,先生。” 此後的一路上,他们只是用感激的眼神看著这几个睡得东倒西歪的士兵,再不说话。廖十杰找了一块油布堵住了弹孔,自己坐在苏朝宇身边:“怎麽回事?” “那些士兵说认得他,砍掉手脚的人都是懂纳斯语的,要他翻译一份刚捡到的传单。”苏朝宇耸肩,“他死活不承认自己懂纳斯语。我自然也是不能说的,就用布津语解释──横竖对方听不懂,耐心又有限,这麽做,只不过多挨几下打。” 廖十杰叹口气,撩开苏朝宇的衣服瞧了瞧,然後照著一块轻伤拍了两下:“助人为乐的好青年,回去以後不叫你苏冠军了,叫苏英雄。” “别……不出事就谢谢老神仙了。”苏朝宇知道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因此趁这个时间闭上了眼睛。9月29日凌晨1点39分,苏朝宇进入了浅眠的短梦。 苏朝宇付给比克贝克兄弟的那笔可观的报酬里包括了一艘离开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