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藻按兵不动,在宣室殿议政后的第三日,她等来了第一个向她投诚的大臣。那大臣素日不起眼,唯能力见长,累功升迁,年过五旬,方为奉车都尉,秩比二千石。 他一入殿便说明来意,称愿为陛下驱使,助陛下夙愿得偿。 刘藻道“朕知道了。”命他退下。 奉车都尉还不知自己投诚成功了否,出殿时甚是惴惴,只是官场上混迹数十年,再大的场面也都见过了,他心下忐忑,容色沉稳,欲静观其变。 奉车都尉这一投诚,僵局便破了,刘藻下诏晋奉车都尉为太常卿,官居九卿之首。 这一任命来得突然,大臣们一打听,新任的太常曾私下觐见天子,便立即明白了他这官是怎么求来的。一时间群臣之中既有愤怒的,也有意动,更有按兵不动,意图浑水摸鱼的。 刘藻封完了太常,私下召见韩平,将一卷竹简交与她。 外头风声鹤唳,动荡一触即发,三日过去,皇帝意图立后的消息已不止仅重臣们知晓,许多京官都已得到了风声。这时,哪怕皇帝肯打消念头,息事宁人,都不是那么好收拾的了。 韩平双手接过竹简,并未打开,而是望向上首。 皇帝一袭玄衣,面色安然,眼底晦暗幽沉,与她一颔首,道“观之。” 韩平依言将竹简摊开,看了一眼,便跪下了。 刘藻含笑道“满朝公卿,朕只信得过韩卿。” “臣蒙陛下大恩,方有今日,陛下有诏,臣万死不敢辞。”韩平叩首伏地。她是刘藻一手简拔起来,升迁之快,朝中无人可及,是天然的帝党。 刘藻弯身,亲自将她扶起,道“你择选可靠之人,前往各地,照竹简所书,宣扬谢相之德,控制民间的风评。”她先一步控制风评,加上谢相往日的好名声,接下来纵使京中闹起来,传扬出谢相的恶名,百姓先入为主,好印象也难动摇了。 这一时机,必得抢占。 韩平略有迟疑,道“陛下立后,十分不妥,您与丞相必得有人背过,既极言丞相之德,陛下便得承受恶名了。” 二女相恋本就不容于世,更不必说刘藻还要将此事抬到明面上来,还要给丞相一个名分。韩平称之为十分不妥,已是口下留情,实则于世人而言,哪里只是不妥,分明是人人掩鼻而过的失德之事。 这一事是错的,便需有人负责,既然丞相是好的,错的自然就是皇帝。皇帝的名声难保。 刘藻不以为意,淡淡道“无妨,世人对天子总是比较宽容的。” 韩平见她想好了,俯首道“臣这就去布置。” 当夜数百人自长安四门出,快马奔往各地。 太常得了皇帝的官位,自然不能一动不动。他扯了皇帝这张大旗,也开始招揽人手,预备冲锋陷阵。可他慢了孙次卿一步。 刘藻用他,是为打破僵局,树他为典型,以利诱群臣,倒未想过他能如何强势,压过大将军。 大将军虽先出手,但他也不满意。他写了一道奏表,谏天子之过,邀朝臣署名,一圈下来,署名多达百余个,可谓声势惊人。 可这百余人中,无京卫四军,无丞相、御史大夫、廷尉、京兆、太仆、太常、卫尉、光禄勋、右扶风等大半高官都不愿署名。 孙次卿在心中一划算,这些人中,一些是皇帝的人马,一些依附于丞相,余下多数皆是不敢妄动之辈。 他的注意落到丞相身上。丞相不在,谢党那班大臣不敢擅自做主是情理之中的。可丞相究竟去了哪里,为何在这时离府。 他原先还庆幸丞相不在,他可担当头领,眼下却觉力不从心,指使不动谢党,声势便小了一半。 他也是到如今方惊觉,丞相的势力竟已膨胀若斯。 孙次卿陷入深思,这些年,皇帝与丞相并不多亲密,但也未交恶,相互间或有合力行事,也偶有政见相悖之时。 自陛下这几年的行事可看得出,她权欲之心极重,将京卫与朝堂都牢牢握在手中,还打压得诸侯王动弹不得。这样的人,怎会容忍相国的党羽如眼下这般膨胀得几乎能与她的势力相抗。 孙次卿念头一闪,猛地想起,陛下还未明言欲立何人为后。 “不可能!”孙次卿腾地直起身。 一旁侍立的幕僚疑惑道“明公?” 孙次卿回过神来,吩咐道“去查,丞相去了何处!” 幕僚奉命而去。 孙次卿放松下来,重新跪坐。他总觉是自己多疑。 陛下怎会要立丞相为后。这是百害而无一利的。丞相都已是丞相了,且还握有实权,一个后位,哪里抵得过相位权柄贵重。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