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磕着,皇帝冷眼旁观,久久不喊停。 脑门的痛意越来越深,这股剧痛反倒令贾政乱糟糟的脑子恢复了几分清醒。 面向地面的眼珠子一转,贾政心念一动,当即眼泪说来就来,哽咽道:“微臣亦知晓凭自己的身份居于荣禧堂实属不妥,怎奈家母执意如此。当初微臣不肯点头答应,她老人家便日渐消瘦。后来廋成人干一病不起,臣出于孝道,为了老母,这才不得不违心同意了。” “其实这几年来,看着兄长住在马厩旁的偏远,微臣心中也十分难过,只是……只是一直没有法子……” 贾政泣不成声,说的情真意切,好像真是那么一回事似的。 皇帝的眼神冰冷得仿佛有冰块从里头飞出来,瞟了眼远处赶来的中年妇人身影,声音听不出喜怒。“如此说来,你鸠占鹊巢是不得已的,本身并无错,而一切都是贾史氏的不慈造成的。” “贾存周,你可是这样的意思?” 贾政的原意是用孝道脱身,希望帝皇看在他情有可原的份儿上,原谅他的错误。却想不到,皇帝居然把他的解释解读成了他在指控史氏的不慈。 闻帝皇所言,贾政的身体骤然僵直,表情凝固,刚想摇头否认,说他不是这样的意思,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妇人似哭似怨的声音。 “老二!你……” 贾政身体摇晃了一下,僵身回头一看,差点没晕倒。 原来这中年妇人竟是史氏本人,因王氏听到消息说贾政抓着棍棒要去打断贾珠的腿,自己不方便出门,便差遣下人去了史氏处搬救兵。 史氏生怕贾政真将贾珠打出个好歹,甫一得到消息,马上急急忙忙奔跑了来。然后,她就听见了皇帝解读贾政解释的那句话。 “贾史氏你来得正好,朕刚想要派人去找你。”皇帝忽然沉声道。 史氏闻声立即惊醒,忙不迭收敛了所有情绪,恭敬下跪叩拜。“臣妇拜见皇帝陛下,陛下吉祥万岁!” 皇帝并不喊起,只冰着一张脸道:“贾史氏你因一己之私,无视国法,纵容次子窃取霸占一等将军之居所,致使长幼尊卑倒置。贾政你身为朝廷,当懂朝廷律法,却明知故犯。一切乃朕亲眼所见,证据确凿,你们二人可知罪!” 其声如惊雷响亮,夹带着滔天怒火,声声砸落在人的心头,令人心脏不禁发颤。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种地步,皇帝已经不是简单的因为贾政霸占荣禧堂之事生气了。他从贾政和贾赦兄弟一事上,联想到了自己的情况。 如果把皇帝成年在朝中领了差事的几个儿子当做贾政,那么皇帝可以看做是另一个贾赦。 六皇子等几人流露出的对于皇位的渴望,使得帝皇充满了危机感,一想到有一天他会成为如今的贾赦,他心中就充斥着说不出的愤怒。 贾政自知今日逃不过此劫,双目黯淡无望,闭上眼睛一磕头,艰难开口道:“……微臣知罪。” 史氏到时,便已经从皇帝的那段话里听出来,是她和次子联手打压袭爵的大房、占据荣禧堂的事情爆发出来了。 她心里比谁都看得明白,假如现在她点头认罪,那么她这么多年来辛辛苦苦谋划的一切全都要毁灭,包括她的名声。 史氏岂能甘心? “不是这样的,还皇上请听臣妇一言……” 她垂死挣扎,然而一开口皇帝就高喝一声打断了她的狡辩。 “够了!”皇帝冷冷睨她,“朕已言明证据确凿,你企图狡辩罪加一等!” “不慈不善,数罪在身,朕本该收回你身上的诰命。不过此次看在瑚儿的份上,只削减你两个品阶。你日后好自为之,若再让朕发现你有任何不规矩之举,定严惩不贷!” 道出了对于史氏的处罚,皇帝目光射向贾政,再言:“至于你贾存周,品行败坏不配为朝廷官员,朕今日便取回当初赐予你之官职。” “另外,这座府邸亦是当年太宗因荣国公之功劳赏赐下来的,当由而今的袭爵人贾赦所有。朕今日便替其主持你二人分家,限你两日之内搬离此地。” “而贾史氏你既然如此喜欢次子,到时候便也跟着他一起出去过活吧!” 皇帝语调淡淡,一连丢下了几颗炸弓单,登时炸得贾政和史氏宛如五雷轰顶,心直往地狱里坠落。 削诰命,剥夺官职,分家,离开荣国府…… 耳朵不断地回响这几个词语,贾政母子浑身力气顷刻泄尽,痴痴呆呆,傻子一般没有反应。 一旁皇帝处理完了人,却并不打算再理会他们,很快就抱着贾瑚,带着儿子和侍卫们扬长而去。 史氏跟贾政双目空洞地看着他们一行渐走渐远,无比希望今儿发生的一切只是在做梦。 路上,皇帝怒火如烟消散,发热的头脑慢慢儿冷静了下来。 他轻抚贾瑚后脑,温声问道:“瑚儿可还满意皇帝伯伯适才的处置?”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