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常夫人守在北京照顾常敬霆起居。 入夜的贡院街格外热闹,街衢熙熙攘攘,家家酒楼生意爆满,葱姜肉香,烟雾缭绕。小二满襟油污,热情招呼就坐,抽了块抹布麻利地将桌椅重新擦拭干净,翻过倒扣的杯子斟上热茶。 卖唱的歌女核准弦,弹琵琶唱起来:“小女子识公子乃三生有幸,两生欢,一念成悦,心有繁花,处处似锦。小女子在南,公子向北,就此一别,心寄天涯。天佑你锦绣前程,天佑你红装高马,天佑你看遍繁花。” 歌音未落,只听一醉酒之人忽地喝止,尔后纵声嚎啕,搅得酒楼内更加繁杂吵闹。 常敬霆见此人是探花郭函,突然明白了什么,上前在他对面坐定,“原来是你,棠儿心上的人竟然是你!” “我哪儿有运气成为棠儿姑娘的红颜知己。”郭函不禁动容,泪痕满面,缓缓低吟:“幽兰露,如啼眼,烟花谢,无物结同心。草如茵,松如盖,风为裳,水为伊人佩。落月成孤,清歌愁断,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不详之感在常敬霆心中升起,暴怒得一拳打在郭函脸上,怒吼道:“你敢咒她!” 郭函冷不防被他打倒在地,强咽着泪,埋首在袖口擦掉嘴唇上的血丝,“全江宁的人都知道棠儿姑娘去了,她开着一家钱庄,慷慨解囊却不愿让我担着受惠于妓的名头,可惜我没机会当面谢她了。” 谜团般的昨日豁然明朗,常敬霆猜到父亲从中用过手段,此刻意外得到证实,心痛欲裂,忽感头晕身软,人已经栽下去。 常敬霆害了一场大病,整五日不吃不喝,只感觉这个纷纷扰扰的世界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再次生出殉情的念头。看着母亲以泪洗面,时刻不离地守在身边,他的心又生负罪感,打起精神服下汤药。 常敬霆捏着棠儿亲手做的荷包,淡淡的香味,专属于她,又不似那朝思暮想的香。 此生,不见。那日的她,声音那样弱苒,心里该有多难过…… 常敬霆一次次怄心悲痛,脑中不断浮现出棠儿俏丽的脸,相处的点点滴滴,谁都不知道,哪次放狠过后便是生死永别。 绝望不断袭击着他的大脑,没有暂缓,只有愈发深入猛烈。他的呼吸陡地哽住,仿佛是血液在滚沸,喉咙里有什么往上涌,“噗--”地染红了床被。 常夫人丧魂落魄,抱着爱子放声嚎哭,伺候在侧的家仆跑去门外唤来大夫,一屋人忙进忙出,总算抢回他一条性命。 张义平详查卷宗后赶往江宁,抽丝剥茧,详细调查皇九子玄沣的所有产业。经过白川的配合,从一座民宅的院子里挖出十数具尚未腐坏的尸体,这些正是听雨轩账房内的人。 鸨妈金凤出逃,另外两个妈妈遭严刑逼供却实在供不出有用的信息,张义平下令查封听雨轩。胡爵爷得风后派马车过来接走小水仙,娘姨丫鬟被遣散,姑娘们得到尚誉关照,收拾行囊去县衙登记成为自由身。 追剿白莲教的行动仍在继续,接连数家红楼被查封,门窗糊着一式封条,内院杂乱荒废。张义平没用多久就查到了寒山镇,此案已经牵扯到太子和皇十一子,他不敢走路风声,立时赶回北京复命。 皇帝有些伤神,断没想到玄奕身为皇子会干出抢劫之事,而玄沣则能将自己的劣行掩盖得分毫不露。这件案子若再追究,到时候就成了轰动天下的丑闻,他没有过多犹豫,果断结案颁下圣旨。 斜阳如金,福顺手托圣旨去到玄奕府中,朗声读出令玄奕心胆破裂的消息:“皇十一子玄奕,协助追缴办事不利,造成火灾民伤,着三十大板,宗人府囚禁五年。钦此!” 皇帝的处罚严厉,理由却足够委婉。玄奕埋首伏地,脖颈上直迸起一溜青筋,只恨自己是个不受待见的庶子,连见万岁当面争辩的机会都没有,而私建密档的九哥却能逍遥法外。 皇帝的决定相当决绝,几乎算是迅雷不及掩耳,不但玄奕没有心理准备,满朝上下无不惊愕意外。这件案子匆匆了结,知道内情的人只有张义平。 玄正顿感事态严重,内务府都是玄沣的人,玄奕进去能有好日子过吗?他递牌子为玄奕求情,被万岁凛然呵斥险些遭受牵连,即刻书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