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见过洋人,听说他们是金头发,蓝眼睛。” “要看具体是哪个国家及地区,英国人普遍比较白,身材高大,发色以金发较多,眼睛一般为浅蓝色或浅绿色,所以有金发碧眼之说。其他还分黄种人和黑人,肤色也分深浅。” 棠儿极有兴味地听着,见他不说了,欣然笑道:“你来江宁是做什么?” “欧洲人热衷于东方文化,喜欢丝绸,蚕丝是生产绸缎必不可少的原料。我们为洋人买办生丝,来这里是找人合作,扶持蚕农植桑。” “你们与洋人做生意?” 陈司逸嘴角微沉,语气有些沉闷:“粤海关港口内商涌集,上好的生丝行情浮动每担不过三两上下,生丝漂洋过海,价格高达十五两白银。洋人有先进的工厂,但远跟不上我们的手工艺,他们将生丝制成绸缎销往全世界,利润上升百倍。” 闻言,棠儿不禁心潮起伏,“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凭什么银子都被洋人赚去,我们不给他们生丝,直接卖绸缎不行么?” 陈司逸无奈一笑,端然道:“洋人也会算账,他们甚至将加工好的丝绸再带回来,请我们的绣娘制成精美的艺术品。我朝撤除禁海令,实施宽松的贸易政策,内商竞争激烈,虽有代表但并不团结,暂时无法改变现状。” 闻言,棠儿默然沉思:朝廷明令禁止官员狎妓,违者重罪处置,各红楼的客人大多为商,另外就是每年来江宁赶考的文人举子,陈司逸的家族生意明显跑在国人最前端。 陈司逸犹豫片刻,显得有点激动,“棠儿,我要去无锡,办够生丝立刻回广州,你愿意跟我离开吗?” 棠儿心中一阵感动,目中有晶光浮动起来,旋即垂下睫毛,摇了摇头。 陈司逸的心骤然回到谷底,怅怅地说:“我能给你富足无忧的生活,带你去看天子南库,繁华的广州港。” 棠儿心中像是绞着一团乱麻,将目光移至园林,轻声道:“我习惯一个人,只想做自己。” 陈司逸眼眶一热,十分动情地说:“生意上的事我不能耽搁,想到你还在这里……” 睫毛微微一颤,棠儿的目光柔和而沁远,“人心贪廉无辩,真伪难知,我不是你想象的样子。” 良久后,陈司逸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放在她手里,难过地说:“我无法说服自己不要回报,请你一辈子都不要忘记我。” 神伤在棠儿的两颊一点一点蔓延,“你放心,我的记性很好。” “棠儿,我想抱抱你。” 他是个正人君子,棠儿心有触动,主动伸手抱在他腰间,将脸埋在他胸膛前。 陈司逸紧拥着她,一时满心凄楚,一时又百感交集,万绪纷来,“棠儿,你对我有没有心动过?” 他的前景一片大好光明,棠儿不希望他再流连于任何红楼,“我很想好言哄你,可我喜欢的明显是钱。” 陈司逸刚离开,金凤姐的两只窄窄三寸金莲跟着就进了门,兴高采烈道:“丫头,你问清楚没有,这陈公子阔得很,究竟是做什么的?” 棠儿怔怔望着架上的碗莲盆,里面的种子已经发芽,两尾手指长的金色小鲤鱼来回游动,轻声道:“你知道十三行么?” “听说过,好像是公行。”金凤姐简直合不拢嘴,高兴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天宝行私票,感情陈公子乃真正的富商巨贾,你可得小心伺候,千万要巴结好,莫被别家姑娘勾去跳槽。” 希望陈司逸已经看透,再也不会去任何风月欢场,棠儿若有所思,幽幽地说:“已故的屈翁山有一首《广州竹枝词》,洋船争出是官商,十字门开向二洋,五丝八丝广缎好,银钱堆满十三行。广州应该很繁荣,国外又是什么样子?” 金凤姐喷地一笑,“什么国外不国外的,我只知道洋人那活儿很大,邀约阁有姑娘领教过了。” 同一片天空下,一面是猪血红泥地,一面是羊脂白玉天。棠儿怔怔望着窗外,漫不经心地问:“有钱人三妻四妾,为何还要逛红楼?” 金凤姐在椅子上坐下来,娓娓不倦道:“常言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有钱有地位的男子哪儿能停止猎艳的心思?女子无才便是德,名门千金自小读的是女诫、内训、女范捷录等,虽有学识但才情不足。深宅大院住久了,免不得性子沉闷,夫家越有地位,越要表现得礼。婚姻大事乃媒妁之言,绵延后代是顶要紧的任务,男子不缺榻上的人,缺的是情感上的新鲜刺激。” 女子终其一生,所求的无非感情,如果没有公平,这一切到底存在何等意义?他家世殷实,执掌大权,她又能得到什么?山珍海味,豪华的宅院,光鲜的名分,还是墓园最角落碑文上所刻的某某氏? 见她走神,金凤姐表情认真地说:“天下多是薄情人,来红楼消遣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