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凤姐将这事看得很重, 姑娘们自然不敢怠慢,依次按心意捐了香火钱, 进正殿恭敬请三柱清香,闭目,跪在神像前的蒲团上。 金凤姐恭敬将香插入鼎内,双手合拢,细声念叨:“神明在上,保佑我身体健康,听雨轩的姑娘个个红颜永驻,人见人爱。” 原本老城隍庙没有供奉花蕊夫人,也不知是何人捐了一尊花蕊夫人神像,花蕊夫人是美和忠贞的代表,红楼姑娘终身无法与忠贞清白这些字眼划等,但心中最敬的却是这道神。 棠儿脂粉未施,素面素衣,虔诚跪在花蕊夫人神像前。曲不可争,直不可讼。绝对的男权世界,女子多是笼中囚鸟,男子的私有物品,或杀,或赠,或吃,都无不可。 美色总会成为争夺的目标或者借口,一旦出现冲突,前者便成了被推出来平息怨气的牺牲品,这世间的多数战争皆因掌权者的私欲而起。花蕊夫人有三,两位落了红颜祸水,身首异处的结局。她们因善良智慧与忠贞被奉为神,本身在亡国干政等天大的错处上占有多少比例? 出了庙堂,赏花者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各红楼间虽无过多交集,但妈妈们都是认识的,金凤姐心情大好,热情与众人互捧寒暄好不得意。 “糖葫芦,卖糖葫芦哟!”小贩沙哑着嗓子沿街叫卖,肩头扛的稻草靶上山楂色泽鲜亮,裹了一层薄薄的糖衣,酸溜溜串在一起,像是亮晶晶的小红灯笼甚是好看。 棠儿由青鸢护着挤出人群,唤来小贩:“我要两支。” “好嘞。”小贩高兴地伸手去抽糖葫芦签儿。 天气这样暖和,小贩的手虎口处裂着口子,红肉可见。棠儿一阵心酸,从钱袋内拿出两锭金元递过去,“这些我全买了。” 小贩一惊,不敢伸手,激动地说:“全部拿去也值不了一两银子,姑娘给铜子儿吧。” 棠儿将金元放到他手中,“不是给,你按这些钱的份,每日将糖葫芦送到听雨轩。” 小贩感激得热泪盈眶,连连点头答应。 人声嘈杂,姑娘们追逐嬉闹间已经挤了过来,人人抽一支糖葫芦吃得高兴。 金凤姐指一指姑娘们,好声好气道:“回去再吃,大街上吃东西多掉身价。” 棠儿大口嚼着,不刻便吐出果核,“吃完再回去。” “就是,吃了再说。”杜若连连点头,两侧鬓角下,金累丝嵌珍珠葫芦长耳坠映得脖颈亮澄澄的。 “尽不带好头。”金凤姐忙从怀里抽出帕子替棠儿接着,又回头对姑娘们喊:“我可当你们是金枝玉叶,矜持点不要乱吐,拿帕子包好寻地方再扔。” 棠儿含着一整枚山楂,嘴角鼓起个大包儿,见金凤姐明显不如先前高兴,不禁问:“这是怎么了?” 金凤姐犹豫片刻,压低嗓门道:“先前我骂雷彬那瘟神不得好死,哪晓得他真死于非命。方才听潇玉楼的人说,白莲教日渐猖獗,雷彬办案途中被歹徒砍去首级。” 棠儿不敢相信,只觉口中的糖葫芦骤然变成了冰疙瘩,噤得齿关都打起颤来。 金凤姐伸手拍一拍棠儿的后背,“人各有命,他也算因公殉职,死得其所了。” 棠儿的思绪莫名混沌,心沉到了极处,直是落不到底。 听雨轩满堂结彩早早开了门,炮仗声声,香火供奉,自有一番热闹。 红楼讲究体面,除非离开江宁,几乎没有拍屁股就走的客人,每逢过节,老客人对相好过的姑娘多少会给些赏钱。门口张贴着大红榜,客人与姑娘先前就约好,显排场比阔气不在话下,摆花酒翻倍给钱,也叫做局。 金凤姐打扮得风韵十足,掠鬓扭腰,收银子打招呼,忙得不可开交。 棠儿妆容精致,发间簪着一只双莲金钗,执檀香扇慵懒地依在栏杆边,看着楼下热火朝天的场面,委实提不起半分兴致。 青鸢脚步轻快地跑上楼,笑吟吟道:“姑娘不必应酬,打赏遥遥领先。” 棠儿心如晓镜,这些都是大小官员暗里孝敬,听雨轩表面是一间红楼,背地里却为玄沣大肆收贿敛财。她移步回房,从福寿双全桃形盒里抓一把松子,无聊地摆玩,露出一个半笑不笑的表情,“一年三回,他们敢不送么?” 青鸢眼波一闪,轻笑道:“姑娘,我真羡慕你。” 棠儿心事沉沉,随手竟摆出了一个’玄‘字,蹙眉将松子抹乱,凝望青鸢片刻,“我有什么可羡慕,那些银子又进不了口袋。” 青鸢的眼睛有些发红,扶椅子坐下,“不只是银子,更是一份自在洒脱。” 棠儿不由苦笑,递一把松子给她,捡一粒剥仁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