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衍瞄了他一眼,负手沉稳道:“不必了,小林子你忙你的吧。” 那模样像极了冷漠的韩齐。 乐天也不知韩齐给宗衍灌了什么迷魂汤,他精心养了十年的儿子说不要爹就不要爹了。 果真儿大不由爹。 乐天大受打击,沉默半晌,微咳了一声,垂首温声道:“陛下长大了,奴才真高兴。” 五月的春日,他仍是怕冷地着了大氅,犹如一座玉雕的人,散发着冷淡寒意,仿佛风一吹就会化了,宗衍忽然伸手牵住了林乐天垂着的手,仰头道:“小林子,你放心,朕会护着你的。” 乐天微微一怔,宗衍扬起的脸庞,眼珠黑白分明,褪去了些许稚气,眉眼气质确实于韩齐略有相似。 乐天:“有种儿子被拐卖的微妙感……” 系统安慰:“他们是兄弟。” 乐天揉了揉宗衍的手,“韩大人不在,陛下也莫要荒废了课业。” 宗衍点头,“朕不会的。” 人要改变起来真的很快,只要你给他一个足够的契机,宗衍立即从任性幼稚的孩子隐隐已有幼主之态,乐天欣慰地拍了拍宗衍的手离开了,出紫宸殿时碰上在殿外等候的杨谦益,乐天对他点了点头,“杨大人。” 杨谦益笑眯眯地回道:“九千岁。”见他脸色苍白神情委顿,又加了一句,“保重身子。” 乐天垂了眼,“多谢杨大人关怀。” 杨谦益在官场中一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人人都不得罪,也人人都不依附,他不来刻意与你交好,旁人想为难他也绝抓不到一个错处。 即便东厂也很难抓到这样一个滑不丢手的人的把柄。 他虽是文人,却绝无文人的酸腐气,他们家族世代为官,早知官场该如何生存,近日朝中震荡,杨谦益无比敏锐地发觉这位把持朝政大半年的九千岁想放权让幼帝亲政了。 真真是怪事。 凡是品尝过权利滋味的人绝不可能轻易放手,更何况林乐天这样的宦官,他一路走来其中艰辛不易更较常人百倍,好不容易到了手的,就这么白白放了? 以他纵横官场三十年的经验也看不透这桩怪事。 同样犯糊涂的还有韩齐。 湖光粼粼,舟行数里,韩齐立在舟头,怀里揣着林乐天给的折子与玉牌,微风袭来,怀里的东西被催发出阵阵幽香,如一张大网般笼罩住韩齐阴沉的脸。 玉牌是林乐天的贴身之物,天长日久便沾染上了林乐天身上那股清淡甜香挥之不去,韩齐揣着它夜里做梦都会梦见林乐天。 梦醒了,全然记不清发生了什么,总之不是什么好事,韩齐想将这玉牌搁置,可东西重要又扔不得,只能依旧揣回怀里,夜夜不得安眠。 这阉人到底是熏得什么香,如此腻人又如此长久。 韩齐拧起眉,只希望风再大些,能吹散这扰人的香气与他纷乱的思绪。 折子上的东西他已通过厉帮让他们提前去查证,他心里知道八成是真的,因林乐天没有什么理由欺骗他,他本怀疑或许林乐天看穿了他的身份,但林乐天真知道了他这条漏网之鱼,早就杀了他,怎还会将他带入宫中? 一切的一切都太不合常理了,至少与韩齐所想象的复仇之路太不一样了。 韩齐靠在藏青色的船舱上,脸色漠然心事重重。 水路两日转陆路,韩齐在一个破茶馆与厉帮人接了头,厉帮的人扮作小二,极利落地对韩齐道:“内容十之八九是真的,时间太紧来不及一一查证,下头的几个名字平素跋扈敛财惯了,百姓深受其苦。” 韩齐端起粗糙的茶杯转了转,沉声道:“水灾可属实?” “确有此事,然漂千户是夸大了,只殃及了几户。” 半真半假,这个胡戚道是个聪明人,韩齐放下茶杯,转身上马,随手丢下一贯铜钱,“结账。” 没了宗衍撒娇、韩齐打扰,乐天算是过了几天消停日子,正正经经地当公务员上班,忙着上下清理朝政,雍朝先帝是个糊涂蛋,烂在里头的事不少。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