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她睁开眼,入目是精致的挑银线缠枝荷花纹的帐幔,屋里熏着泠泠的香,让她蓦然就蹙起了眉。 她记得入睡前的客栈,可没有这样奢华的帐幔,也没有这闻起来就极名贵的香。 更重要的是,她身下垫的是绵软的褥子,盖着的是顺滑的锦衾,比那客栈里的床垫褥子不知要好到哪里去。 顾之澄掀开衾被一角,发现自个儿的衣裳都纹丝未动,这才稍稍安了心。 这才不动声色地开始打量起这间屋子里。 她当了这么多年皇帝,自然目光毒辣,一眼就能瞧出来这屋子里的好东西不少,只怕不是普通权贵人家能有的。 隐隐约约间,顾之澄心头起了些不妙的预感,眼皮子也跟着跳了起来。 而这时,屋子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顾之澄立刻死死盯住那门口,瞧着一个峻拔修长的身影迈了进来,因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脸。 即便是这样,这个男人就是化成了灰,顾之澄也能将他认出来。 不是陆寒还能有谁......? 顾之澄杏眸圆睁,贝齿咬得发痒,“陆寒?!” 陆寒冷峻的眉眼微抬,似是有些意外地看了顾之澄一眼,“若我没记错,这仿佛是你第一回 唤我的名字。” 这小东西的嗓音格外好听,念起他的名字来,也格外让他心动。 “......”顾之澄努力让自个儿看起来平静一些,不至于失了分寸,藏在袖子里的手悄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这才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寒直勾勾地望进顾之澄一双水色无双的眸子里,视线不躲不闪,不偏不倚,认真地说道:“我后悔了。” 顾之澄眉心一跳,后背抵在床榻上冰凉的木阑干上,不动声色地问道:“什么意思......?” 陆寒轻叹一口气,觉得自己明明已经说得足够明白,“字面上的意思,还不明白么?” 顾之澄终于慌乱起来,四处瞥了几眼,这才发现为何一醒来,总觉得这间屋子格外奇怪。 原来这屋子,是没有窗户的,只有方才陆寒进来的那道门。 且如今那门被陆寒关上,也是不透光的。 若不是这屋子里四角都点着盏灯,只怕就是个巨大的黑箱子,将她关在其中,暗无天日。 陆寒......是想要囚.禁她么?! 顾之澄将唇瓣咬得泛白,想到陆寒的软肋与痛处,便狠了狠心睨着他问道:“同为男子......断袖之癖何等肮脏龃龉,你就愿意这般与我一直纠缠下去?那若是露馅,世人将如何看你?史书上将如何写你?后人又将如何评价你?” 连着三个问题,让陆寒原本就冷淡到有些苍白的脸色越发显得白了几分。 他敛下眸子,纤长的睫毛覆住眸底一片深邃之色,抬起来时,又归于一片平静。 三天三夜。 这些问题,他已经想了三天三夜。 答案在他的心里,已经清楚得不能再清楚。 他只要顾之澄。 旁的一切,他都可以失去,也可以不在乎。 原本,他以为有了顾朝江山,有了皇位兵权,即使与顾之澄生死不复相见,他也可以将全副心神投入到治理天下,开创太平盛世上来。 可是等到真真正正知道,他与顾之澄永远也不会再相见的时候。 他才明白,失去顾之澄是怎样的感受。 在前尘旧梦里,他曾因为顾之澄身死而失去过他一次,那剜心刺骨的感受虽然极痛,却也因在梦中而模糊了三分。 可是这回不一样,他真真实实的切身体会到,这样的失去有多痛,有多不可承受。 也明明白白的发现,这万里江山于他,原来抵不过有顾之澄在身边。 仿佛他已经不是他,只成了行尸走肉。 若没有顾之澄,这人世间,仿佛全成了空洞的画,毫无意义,也无颜色。 所以,陆寒食言了。 这是他第一次出尔反尔,没有履行他的承诺。 即便陆寒从不食言是因为他深信不遵守诺言的人死后会遭万劫不复,下十八层地狱。 可如今,为了顾之澄,死后的事,他也不大在乎了。 他终究还是忍不住,亲自骑马昼夜狂奔将顾之澄带了回来。 重新将顾之澄抱在怀里的时候,他才有一种感觉,他的全世界又回来了。 去他的龙阳断袖,去他的世人眼光,去他的千载流芳。 他统统不在乎了。 他只要......顾之澄能一直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只要这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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