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夫脸上的表情像被打上一层石膏模,忽然凝固。他像是求证般看向身旁的妻子,美津子却不愿再呆哪怕一秒钟,她甚至未再看光一眼,便直接走回房里,关上了门。 一时间,整间屋子静透了。 像是死一般的沉寂。 正夫呆坐在沙发上,如同自言自语般反复念叨:“塔矢君,塔矢君……” 念至第三遍,他忽然抬头问光:“你妈妈刚才说……‘塔矢君’?是哪个塔矢?我认识吗?之前见过吗?” 光无言以对。 正夫盯着他,强压着的火一下子烧到顶门:“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回答?!” 光抬头望着父亲,只觉他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剧烈,好像下一秒便会有什么从他的胸腔冲破而出。 他尝试着叫了声“父亲”,正夫一抬手,止住了他。 正夫像是不死心般,最后一次向光确认:“所以,我没理解错的话,你喜欢的人是塔矢亮,而且……你爱他?” “是的,我爱他,毫无保留。” “你……” 一道掌风自面前扫过,光任命般闭上双眼。 就这样吧。他想。 他们总要知道的。 已经没有……再瞒下去的必要了…… 然而,巨大的静默里,料想中的拳脚掌掴却迟迟未至。 光睁开眼,只见正夫脸色铁青,他扬起的手掌悬在半空,青筋暴露的右手隐隐发着抖。 这一掌落下太过轻而易举,可是然后呢?光会因为这一掌而改变他的决定吗?这一掌可以让一切都假装从没发生过吗? 正夫看着儿子脸上毅然决然的表情,第一次感到深深的无力。 这种无力,就连不得不接受客户的谩骂时,都不曾有过。 右手终于颓然落下,正夫像是累极了,他沉默地朝光挥了挥手,光还想说什么,再次被他止住了。 “你……先上楼吧,”正夫垂下头,未再看光一眼,“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 就在那个夜晚,光的世界崩塌了一小块。 以没有缓冲的速度,骤然分崩离析。 往日餐桌上轻松的闲聊没有了,父亲洗浴时轻快的哼唱没有了,就连母亲略显啰嗦的唠叨声也一并淡出了日常。 取而代之的是经久的沉默。 时值盛夏,进藤宅中却仿佛一步跨入了漫长而寒冷的冬天,所有的喧嚣都随着一道惊雷埋入地下。 然而,除了同处一幢屋子的三人,再没有人察觉到笼罩在这家人上空的阴霾,而真正有所察觉的人,又偏偏只能在每日的只言片语中,努力地揣摩恋人几日来的近况。 亮出院那天,便隐隐感觉到光的反常。 尽管这所谓的“反常”,在旁人看来,不过是稍稍沉默了些,表情严肃了些,以及分别时过于生硬了些。 但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亮回到家后,便给光拨去电话。即使一开始无人接听,光也很快回了过来。他的声音、语气都与往日无异。 正是这份“一切如常”,让亮松了心上的弦。 半是出于对母亲的愧疚,半是想要多陪伴她左右,亮出院后默认了明子“回家修养”的建议。 由于事先调整,回家后三天,亮并无工作安排。 这几日,他便在家独自排演着棋谱,偶尔出门散个步,再雷打不动地和光通上一会儿电话。哪怕渐渐觉出母亲在自己外出或电话时,刻意地陪伴与停留,也生不起丝毫埋怨来。 直到他后知后觉地发现,电话里,光沉默的次数越来越多,他与自己的交流,逐渐从电话改为短信,那日离开医院时,忽然悬空的手、以及光看向自己时欲言又止的表情,终于再度浮现亮的脑海。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