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首一看,苏佑脸上淡淡笑着,眼中一片柔和波光:“您好,我是言言的朋友,苏佑。” 唐狄沉吟:“这名字有些耳熟,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卓静言心虚地垂下眼皮望自己的鞋尖:“他是个演员……您电视上也许看过的。” 唐狄把苏佑上下扫了两圈,仍觉得有种奇异的眼熟感觉。卓静言几乎是他看着长大,但这神色温和的年轻人却还是头一次出现在他眼前。虽然一直安安静静站着,两人无声地眼神交汇之间却自然有种默契。 他侧头看看病房里躺着的儿子,暗地里叹了口气:“丫头,你们小孩儿的事情,我就不多问了。有空来家里看看老爷子吧,时常念着你呢。” 卓静言面上一热,低眉顺眼垂首道:“嗯,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国内,周末一定回去探望唐爷爷。” “唐伯伯!”房门忽然开了,薛嫣一头扑撞过来,仰脸一见是她,红着眼圈惊喜道,“快,快,人可算醒了!” 卓静言始终悬着的心终于松懈,只是从千丈高处落下来,照样摔得生疼。他醒过来了,她的沉重的负罪感却仍旧不能减轻半分,甚至连迈进病房都缺乏勇气。 “丫头,去陪他聊聊,”唐狄拍拍她肩膀,“这小子跟你比跟我亲。小嫣,走,爷爷也好久没见你了,跟着唐伯伯回院儿里去。” 薛嫣抽抽搭搭地擤着鼻子:“个混小子,多没良心呀,听见门外你们说话,没多会儿眼皮子就开始抖了……躺了一天一夜不知道醒,偏就这会儿耳朵尖得很……” 余下几人哭笑不得,卓静言轻推她一把:“守了这一会儿终于守醒了,真辛苦你了。” “我知道,我得腾地儿……人想见的可不是我。”她又抽出张纸巾盖到脸上,一通狠擦,“得,我就去陪老爷子玩儿,还是他疼我……还铁三角呢,你俩就慢慢折腾吧,反正你现在有……” 她猛地一顿,左右看看苏佑又看看唐狄,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两圈,继续捂脸长哭:“世上只有爷爷好呀——我要跟唐伯伯回去看爷爷!” 唐狄见隔着门见病床上那小子抬起手对门外颤巍巍地招了两招,一颗心便已经放下大半——还有这精神头,显然是没什么大碍了。而薛嫣还像幼时一样,装模作样地挂在他胳膊上掩面假泣,拖着嗓子号得十分起劲。 “你进去吧,我先带小嫣走。”唐狄大掌一挥,便拉着薛嫣往楼下走了。 苏佑看着那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楼道拐角处,卓静言正站在半开的门边,脚尖蹭着地,裹足不前。 “要不要喝点东西?我去买。”他轻声道。 她回头看他一眼,眉头略舒:“要矿泉水。” 他歪着脑袋,露出个浅淡的笑:“热牛奶吧,街角便利店一定会有卖。” “嗯。” 苏佑很快便走远。卓静言在门口犹豫站了半晌,见唐尧又慢慢抬起手来,她立时慌了,几步跨到床边恶狠狠地吼他:“疯了是不是?手上有伤你动什么动?” 唐尧头上也缠着几圈绷带,似乎连脖子都不便转动,看到她忽然凶神恶煞地窜到面前却并无意外,一双黑亮的眼一瞬不瞬望住她,里面盛满了快乐。 卓静言盯着他的脸反复仔细地检查,虽然从眉毛到下巴全是青紫的瘀伤,好在还不至于像薛嫣说的那样“肿到认不出来”。她抿着唇,伸手扯住被角就要掀开。他两手放在被面上,像两根糊着面粉的擀面杖,死死摁住了不肯松劲。 “别别别,姑奶奶,我没穿裤子,今儿要赔了清白以后可就没人要了。”他涎着脸连声讨饶,唇角微微一扯便牵到伤口,歪着嘴的样子分外滑稽。 还有脸闹腾! 卓静言心头有气,拖过张椅子坐在床前,绷着脸拉开审问的架势:“坦白从宽。” 他一脸满不在乎:“嗨,没事儿。好久不动手还真生疏了不少,让丫钻空子踹了一脚呗。” “一脚?一脚能把你踢成个木乃伊?”她瞪着两眼,活像个庙里的怒目金刚。要不是看他这会儿脆弱的很,非得一巴掌把他拍成个纸风筝才算解气。 因为不好转头,唐尧只拿眼角斜斜瞟着她,歪着嘴轻快道:“嘿呀,一脚之后不就顺便又挨了一刀么……” 她立刻勃然大怒:“嫌命不够长?活不耐烦了您告诉我呀,打小儿的交情,我还不得亲自推您下河送您上路啊?白挨这一顿打,结果怎么着,不还床上躺着死不成么。要再来个半身不遂终生瘫痪的,您是非得让我背着罪上老人跟前儿替您尽孝去哪?” 唐尧目瞪口呆,半晌才抬起两手呐呐道:“你看我这哪能瘫痪啊……那什么,要尽孝心不背罪也行,反正早拿你当自家人了……” “放屁!”卓静言恨他这时候还没个正形,“你就不能安生点么,手给我放回去,再挥就断了!”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