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垂眸看向楚璇,她苍白的额上挂着涔涔汗珠,大约是太难受了,眉宇紧皱,拢着似是而非的烟愁,几道褶皱时深时浅,却总也舒不开。 郁气深结,她到底是有多少心事,才会把身体糟蹋成这样? 他眼中蒙上了一层疏疏淡淡的忧悒,沉默凝睇着楚璇的睡颜,直到高显仁去而复返,在帐外刻意加重了脚步,以示催促。 萧逸站起来,朝冉冉招了招手,把她叫到跟前。 “你在这里守着,璇儿好像时断时续地在说梦话,等她说时你仔细听一听,看能不能听清楚她说的是什么。” 冉冉应下,上前为楚璇掖好被角,直接趴在了床前。 …… 侯恒苑在偏殿里等着,透过茜纱窗扇见外头太医进进出出,不时与宫女絮语交谈,话中总提起贵妃如何如何。 他不由得沉下心,推门出去,逮了个内侍问:“贵妃娘娘病了吗?” 内侍敛袖禀道:“是,娘娘高热不退,太医正在煎药。” 他浮上几缕忧色。 待萧逸到偏殿来见他时,侯恒苑虑及萧逸自亲政后向来勤勉,今日是头一回免朝,恐楚璇的身体当真有了大碍,殿门还没掩上,便急色问:“贵妃娘娘可安好?” 萧逸将将敛袖坐好,道:“无碍,老师不必担心。” 高显仁正躬身退出殿外,顺手把门推上,君臣两人的谈话零星飘出来,他动作一滞,随即端着拂尘退到门边。 本朝宗法森严,不光禁后宫干政,也禁宦官参与政事。 高显仁自萧逸幼时便伺候在他身边,对这位小主人十分了解,他虽看上去狡黠多变,奇智百出,好像不屑于走正统路子,但这都是表面,实际上他是个极尊儒重法、循礼蹈矩的人。 萧逸谨遵祖宗家法,即便待高显仁已很是亲厚,但有要紧政务时也都避着他。 特别是侯老尚书面圣时,十回中有八|九回他得在殿外伺候。 这位老尚书是两朝元老,为人铁面铮铮、刚直不阿,朝里朝外的宗亲勋贵见了他没有不发怵的。 不光他们发怵,那被陛下捧在手心里的贵妃娘娘也怕他怕得厉害。 侯恒苑是科举出身,谙熟礼法,也几十年如一日地维护着他的礼法,对于陛下久悬后位、偏宠媵妾的行为颇有微词。 贵妃何等聪明,知道自己不招待见,凡是御前伺候,遇上这位老尚书都是能躲便躲。 可依高显仁来看,贵妃这一次是错了。 从长秋殿藏毒一案起,高显仁就觉察出侯恒苑的反常。 按照大周律法、后宫礼典,楚贵妃的行为都够赐白绫鸩酒的了。这位老尚书明面儿上要求陛下严惩贵妃,但说来说去最严重不过是褫夺封号、逐出宫门,从头至尾,都没有一句‘赐死’从侯恒苑的嘴里说出来。 他是辅臣,是看着皇帝陛下长大的,在他心里陛下的安危远重于自己的性命,他又是个极维护法规礼典的人,向来铁面,从不会对什么人徇私。 这位老尚书又常去给太后问安,可显然,太后根本不知道贵妃对陛下做了什么,否则,就不是如今的小打小闹了。 虽然侯恒苑言辞狠厉,对贵妃满是诘责,但那不过是作为赤胆忠臣对龙体安危的挂怀,剖开表面上的东西,这位老尚书对贵妃是有着极为隐晦的袒护。 高显仁摇了摇头,在心里叹道,琢磨不透啊,朝政这潭水,果然是又深又浑。 …… 殿内寂寂,一片悄静。 萧逸抬手撩了撩绿鲵铜炉里飘出来的龙涎香雾,语气颇为风轻云淡:“这么说,梁王答应了。” 侯恒苑点头道:“梁王答应交出上宛粮仓,同时上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