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璇叫了她一声,她忙过来,见铜镜前的玉面峨眉微敛,转过头来,颊边金流苏摇曳熠熠,“我觉得你这些日子有些奇怪。” 给萧逸织腰带分去了楚璇大半的心神,剩下的小半还要防着别被他提前知道,惊喜减半,几乎整颗心都在萧逸的身上,无暇注意旁的,如今事情都做完了,可以静下心来细细想一想,才觉出这些日子这个丫头确有几分古怪。 冉冉正将茶瓯递给楚璇,手不由得颤了颤,溅出几滴茶汤来。 楚璇狐疑地盯着她,接过茶瓯,饮了一小口,随手搁下,道:“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谁欺负你了?还是家里有什么?” 冉冉见楚璇喝了茶,忐忑的心逐渐安下来,轻缓一笑:“没有人欺负我,家中也都好,雁迟公子会替我照顾的。” 听她提及萧雁迟,楚璇陡觉出几分诡异来,她细想了想,想起前几天萧逸也曾经提过萧雁迟,而且话题还是从冉冉身上移过去的。 她脑子里有些乱,有种复杂的、难以言说的不好预感生出,想再往深处捉摸,突觉头沉沉坠坠的疼,一阵眩晕,散出去的目光渐渐模糊,看向周围的物什都好似生出了金色的光晕,涣散浑淡,逐影飘忽。 楚璇终于提起了她本该有、却因情爱而丢失了的警惕,看向刚刚被她搁下的墨瓷小瓯,将胳膊肘拐在妆台上,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不可置信地看向冉冉:“为什么?” 冉冉望着她,泪眼婆娑,倾身跪倒在她跟前,握住她的手,颤声道:“姑娘,我想让你离开这里,你不能再陷下去了,你……你根本就不了解陛下。” 楚璇只觉荒诞,她不了解?就算她不了解,这也是她自己的事,决定该由她自己来做,何时轮得到旁人来置喙。 可她的眼皮如灌了万钧铅水,重重坠下来,浑身像被抽了筋骨,再使不上力气,眼睁睁看着面前冉冉那鲜活明媚的脸一点点变得模糊,苍白,渐渐化在了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兴庆殿上宴乐笙起,众臣落座,宫女们鱼贯而出,抬起甜白釉瓷盅侑酒。 萧逸饮过三旬,目光落在自己右边空荡荡的坐榻上,神情幽沉。 高显仁最会察言观色,感觉出皇帝因贵妃的缺席而不悦,正想出去问问怎么回事,殿外的小黄门却先从屏风后拐了出来,附在高显仁耳边低语。 他回来,在悠扬鼓瑟的掩护下,躬身冲萧逸低声道:“贵妃娘娘那边派人来说,她身子不适,今晚就不来了。” 萧逸面容一片平静,甚至唇边还带着方才应对臣僚祝寿时而微微噙起的笑意,眼中映出流波荡漾的水袖妙影,那柔柔荡开的波漪渐渐冷却、僵滞,转瞬间冰封千里。 “朕知道了。” 寥寥四个字,高显仁很是惊讶,往常陛下若是听闻贵妃身体不适,哪怕不是立即赶到她身边,至少也会派御医去看,从未像现在这样,这般冷淡,漠然。 他偷觑陛下,惊觉他握住酒樽的手紧紧绷住,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凸起,森森泛白。 萧逸仰头饮尽杯中残酒,冲高显仁道:“你去告诉梁王,宴席散后留步,朕有话要跟他说。” 高显仁依言走下御阶,梁王看上去精神矍铄,正神采飞扬地同左右闲话,一听高显仁这样说,不由得敛却笑容,略显诧异地看向御座上的萧逸。 萧逸皮笑肉不笑地浅勾了勾唇。 …… 夜色如墨,冬雨初歇。 苍茫骊山被行宫里的灯烛耀映得如天河,撒下了一把脉脉星光,在黑夜里幽幽闪烁。 几个神策军打扮的人抬着一方箱子快步从陡峭的山道走下,竟是一路畅通,无人阻拦。 楚晏从山侧的蓊郁松柏里闪出来,迎向萧雁迟,焦切道:“都还顺利吗?” 萧雁迟抹了一把额间的汗,道:“顺利,璇儿大概要醒了,再往前走就是禁军的防线,咱们出不去,先抬她去我安排好的角房,等明天发现贵妃不见了,势必会乱起来,到时让她混在下山搜查的神策军里出去,神不知鬼不觉。” 楚晏忙点头,抬手招呼他预先安排好的家奴,从神策军的手里把箱子接过来。 萧雁迟回身朝那些神策军作了一揖:“有劳各位弟兄了,他日我必相报。” 神策军还礼,毫不拖沓,腿脚伶俐地返身回行宫。 萧雁迟安排的角房正在骊山脚下,是换值的卫兵夜里安歇之处,山脚松木茂密,绿叶亭亭如盖,层层掩映着这一楹低矮屋舍,十分隐秘。 箱子抬进去,家奴退下,楚晏和萧雁迟上前把箱子打开。 楚璇还倚在沿壁上睡着,被角房里陡然亮起的灯烛一映,眼皮颤了颤,幽幽醒转过来。 她茫然地揉搓着眼,看向父亲和表哥,脑子有些迟缓,许久,才渐渐想起昏迷前的场景,她心中一慌,忙四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