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站在龙帐外,望着那低低徊旋的南来飞燕,反复回想宛州这乱象,突然,脑中弦裂铮响,雪澈明亮。 他终于全都想通了。 萧佶并不想担叛臣反贼之名,他需要一个名正言顺,也需要有人替他做出头的筏子,而这个筏子就是他的兄长,萧腾。 毫无疑问,萧腾已经被萧佶牢牢控制住了,这些欲置萧逸于死地的叛军只能是出自萧佶的手笔,他假借兄长之名来弑君,再也平乱忠臣的形象横空出世,掌控京畿,号令四方。 到那时,他师出有名,占据有利之势,天下四方又有谁能与他抗衡? 想通这些,萧逸甚至想要为萧佶拊掌叫好,这一环扣一环,严丝缜密的谋划,当真是精妙至极。 领略了萧佶的深远智谋,但同时,萧逸终于在与他明暗相斗了数月之后,第一次摸到了他的破绽。 足以让他一败涂地的破绽。 这人也真是有意思,念念不忘自己的母亲别夏,时刻想着要找回迦陵镜,可偏偏又不敢承认自己的身份,躲躲闪闪数十年,把自己扮成了一个庸碌无为的懦夫,藏在暗处坏事做尽。 可世事就是如此,越是怕什么,越是不敢让人知道什么,这东西就越会成为他致命的弱点。 萧逸返回帐中,召来了封世懿、常景和楚晏。 萧逸拟定好了行军方略,封世懿和常景下去筹办,独留楚晏在侧,萧逸看着他,神色凝重道:“你回一趟长安,替朕办两件事。” “第一件,萧腾现在应该被萧佶软禁在了梁王府里,你想办法把他救出来,另外,顺带找一找江淮,若是他也在,一并救出来。” “第二件……”萧逸那沉冷澹静的眉眼不禁浮掠上浓重的担忧,“你要想办法给宫中送信,让璇儿带着母后和阿留离宫。你一定要说服璇儿,她必须要离开,因为若是继续留在宫里,她……会有危险。” 第66章 这几日长安多雨。 明明是百卉争妍,蝶乱蜂喧的好时节,却终于浸在绵绵阴雨里,彤云密布,遮天蔽日,空中总有股湿冷之气,缭绕不散。 番将送来了新拟定好的作战方略,萧雁迟只做着样子潦草翻看了一遍,便将它扔到了一边。 凡是送到他这里的,父亲肯定早就不知道翻看过多少遍了,甚至连细微末节大约都仔细斟酌过了,他就算看,也看不出什么。 想起来也真是可笑,当初他新承云麾将军之位,也曾意得志满,立誓要做个事必躬亲、勤于政务的忠臣良将,才不过半年多的光景,昔日的豪气壮志已差不多凉透了,现在回想起曾经的自己,甚至还会觉得可笑。 难怪从前璇儿总说他太天真,当时他还不服气,如今看来真是一点都没有说错。 卧房的门被推开又关上,侍女进来往香篆里撒了些苏合香粉,大约是看萧雁迟近来总是精神萎靡,想给他安神,让他好好睡一觉。 侍女走后,副将就来了。 他凑到萧雁迟榻前嘀嘀咕咕说了许久,萧雁迟听完默了默,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快步出了门。 萧雁迟要去看看江淮。 关押江淮的厢房在后院最不起眼的背阴处,本就只看了一扇窄窄的小窗,窗前还植了大片松柏,枝宽叶茂,蓊蓊郁郁,把窗遮了个严实,是真正的不见天日了。 按理说江淮身上有伤,不应当让他睡这么潮冷的地方,可没办法,萧雁迟虽把他救了下来,可日日担心他爹不定什么时候想起来还有这么号人,要来痛下杀手。 毕竟他是见过父亲杀人的,虽已有数月,可至今想起,仍觉脊背发凉。 手起刀落,血溅当场,冷漠寒冽的好像自己杀的不是人,只是碾掉了一缕草芥。 江淮这小身子板,还不够他爹磨刀的。 所以,睡的地方隐蔽最重要,潮冷些就潮冷些吧,总比丢了性命强。 副将上前给他推开房门,果然有股发霉的潮气迎面扑来,萧雁迟不满地蹙了眉,道:“我不是说了,给他添几个炭盆,再放个香鼎,把这股味冲一冲。” 副将垂首而立,有些委屈地回道:“我是照办了,可江大人不要,他说那些香熏得他犯困,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