淼只觉一阵热浪扑面而来,身上刚暖和了不少, 但一眼瞥见坐在帐中的林庭风后,两人的背脊都凉飕飕的。 林庭风一向畏寒, 身上披了件灰貂大氅,两腿盘膝,坐在一张黄黑相间的虎皮上, 一旁的矮几上放着一碗刚刚煎好的药, 一小碟蜜饯糖果。 两人带进来的寒气, 似乎让他极不舒服,他皱着眉,拳头抵在唇边一阵猛咳,良久才朝两人抬了抬手, 示意他们坐下。 “到底是老了,这副骨头不中用了,咳咳……你们坐啊,坐……”他自嘲地笑笑,一边示意两人坐下,一边端起那碗药汤缓缓喝了,掏出帕子拭了拭嘴角,又从碟子上捡了颗松子糖含在嘴里。一旁伺候的手下上前收拾,林庭风又道:“等了一晚,你们也饿了吧。给他们上些吃的。”最后一句是朝手下说的。 阁主就是这样,永远让人觉得如沐春风,永远让人觉得在自己面前的,是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他不过是在和你聊着家常。可正是这样的不露声色,让人心里发虚。 吃的喝的很快送了进来,燕飞和淼淼之前在宴会上不敢吃,如今在林庭风的帐中,更加不敢放肆,只僵着身子跪坐在那儿。 林庭风也不勉强,只摇头轻笑,“连突厥可汗的大帐都敢进了,在我面前倒成了鹌鹑似的。”他看了淼淼一眼,问道:“你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命人把你送回长安了吗?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总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事已至此,只能见一步走一步了。淼淼抬起头,直视林庭风,“你送我回长安,根本没安好心,你想陷我爹爹于不义,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是特意来找史那贺可汗,劝他尽快退兵,不要与大祈为敌的。” 林庭风哦了一声,“那你会提出什么条件来劝说史那贺可汗,让他听你的?” “我……”淼淼哼了一声,故意大声道:“我会与他分析长远的利弊,大祈无论财力兵力,远胜突厥,凉州一时的失利,不代表大祈实力不如突厥,若是大祈举倾国之力西进讨伐突厥,他吃不了兜着走,还不如趁现在得些好处,赶紧撤兵。” “就是这样?”林庭风显然持怀疑态度,但淼淼已傲慢地别过头不看他,他挑挑眉,又看向燕飞,“那你呢?你怎么会和柳姑娘在一起?还与她一道跑这儿来了?” 燕飞也和淼淼一样的心思,事已至此,怕也没用,耸耸肩道:“阁主下了格杀令,我在江湖上再无立足之地,自然得找个大靠山了。您也知道,我以前和淼淼情梅竹马一块长大,淼淼死了,我一度肝肠寸断生不如死,直到见到柳姑娘,她和淼淼长得一模一样,她爹又是侯爷,我若能与她在一起,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她说要救侯爷,就要先让突厥人退兵,求我带她找史那贺,我想着既然要入赘侯府当乘龙快婿,怎么也得出点力吧,于是就带着她来了。” 淼淼差点要吐了,他哪里肝肠寸断生不如死过了?这脸皮也是厚得过分。再悄悄看林庭风,他狭长的凤眸正饶有兴致地看着燕飞,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林庭风才道:“这满嘴跑马的,也是一种本事,难得你们都跑得挺溜,还真是天生一对。你们不想说实话,我也不勉强,谁心里不兜着些秘密不想让人道呢?” 他朝站在一旁的手下摆了摆手,两名手下上来就要拉人,淼淼慌了,一把抱住燕飞,凄惨地叫道:“阁主大人,别杀他!我们早已互许终身,你要是杀了他,我也不要活了……我、我死给你看!” 林庭风淡淡一笑,“我确实答应过你母亲,不会杀你,但如果你自己要寻死……你想用刀抹脖子,还是用绳子上吊,和我说一声就是。” 还好林庭风并不是马上要杀燕飞,他只是命人把两人关押起来,但他放话了,从明晚开始,会每天砍掉燕飞一只手或脚,直到他们说真话为止。在此之前,连一滴水也不给他们。 这让淼淼很为难,一整晚都盯着燕飞看,思量着他哪只手或脚比较没用。 燕飞被她盯得心里发毛,干脆直接告诉她,顺序是左手、左脚、右脚,最后才是右手,因为右手若没了,他便再不能使剑了,会生不如死。但淼淼却觉得,如果没了双脚,就算拿着剑也逃不了,所以顺序应该是两只手,再到两条腿。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