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在这里,有事?”谢樱时见她等在这里, 隐隐生出异样的预感。 “府里有人到了,娘子猜猜是谁?” 那小婢一脸喜色地扶她上岸,却还在卖关子。 “谁啊, 这个时候回来, 总不能是我表兄吧?”谢樱时心情好, 根本不在意这种事。 “娘子定然猜不到。”那小婢嘻声笑着, 忍不住报喜似的凑到她耳边,“是夫人回府了!” 谢樱时:“……” . 一路上,谢樱时没再说过半个字。 离家八年, 一直避居在外,谁也不见的母亲怎么会突然回来? 于她而言,这个家早已是一潭死水, 或者说,更像荒坟古墓,没有丝毫人情冷暖,更没有什么值得可留恋的。 其中,也包括自己唯一的女儿。 然而她的确回来了,这不能不让谢樱时猜疑其中的目的。 对谢东楼余情未了,想破镜重圆,重修旧好显然不符合母亲的脾气,况且已经出走八年,人情人心早已冷了,又怎么能比得过长久以来苦心经营,已经在侯府中站稳了脚跟的皇甫宜。 莫非是为了她? 谢樱时心中一阵揪紧,这种可能是她从儿时便渴望的,只是从没得到回应。 短短几个月前,由狄烻护送着去看望母亲的时候,依然被冷冰冰地拒之门外。 如今真会念女情切,忍不住为此回来么? 她实在不敢想。 回到永昌侯府,下轿时发现天上已不见了星月,浓云在漆暗的夜空中翻卷。 像是要起风变天的样子。 谢樱时站在那里愣了片刻,听旁边的小婢开口叫才回过神,抬步进府。 倘若是在以前,听到这样的消息,她定会喜不自胜地飞奔回家,扑在母亲怀里,放声大哭一回,再缠着她不放,说着几天几日的亲密话。 然而现在她却提不起一丝这样的冲动。 谢樱时走得很慢,蓦然发觉沿途那些向来被她视而不见的亭台景致忽然变得扎眼。 儿时的经历不断在脑中回溯,一桩一件都清清楚楚。 她忘不了母亲朝谢东楼刺去的那一剑,更忘不了她替谢东楼挡下后,母亲漠然失望到极点的眼神。 这一回自己又会从她脸上看到什么样的表情? 谢樱时不敢想象,更不敢猜度两人相见之后又会发生什么事。 侯府再大,终究不是无边的天道。 没多久,谢樱时终于站在了甯悦轩的门外。 “娘子要不先上楼换身衣裳,奴婢去夫人那里禀报一声。” “不……没你的事了,去歇着吧。” “这……” “这什么,快去吧!” 谢樱时支走那小婢,绕了半个圈,从侧面翻墙跳进去。 院内空空荡荡,除了檐下摇曳的风灯,廊庑间连点光亮都没有。 底下那些伺候的仆婢都是皇甫宜的亲信,应该是为了眼前清静,这时把人全都赶走了。 她躲在角落里张望,前头面南的正厅门窗大开,灯光说不清是明是晦,一个消瘦的背影肩头笼着披帛,几乎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虽然看不见面容,但那的确是母亲。 烛火抖颤下,她映在墙上的影子拉长扭曲,莫名显得诡异,全然不是儿时印象中风华绝代,优雅娴静的样子。 谢樱时怔望了半晌,忽然觉出手上疼痛,垂眼看时,原来无意间指甲已陷在皮肉间抠出了血。 她抿了抿伤口,咸腥的味道弥散在唇齿间,心里的痛楚却远比这难受得多。 要去么?似乎没什么可迟疑的。 况且那孤寂的样子,不就是在等人安慰么? 谢樱时咬了咬唇,将那股咸腥咽入腹中,一步步走过去,刚到廊下,就听到推门“吱呀”的轻响,一名中年仆妇转过屏风走到皇甫甯身边,将一只瓷盏恭敬放在她面前。 “人还没来?” 皇甫甯仍是不动,沉涩的声音像在自言自语。 “都这般时候了,有什么话不妨明日再说,夫人用了这碗粥,也早些歇息吧。”那仆妇一边安抚,一边把粥碗又往前推了推。 “歇?他是看着我进来的,居然还能歇得下?”皇甫甯哼声轻笑,缓缓站起身,朝窗边走来,“也好,我倒要看看,他谢东楼能硬撑到几时才敢来见我!” 谢樱时没看到她的脸,或者说根本不愿去看。 原来母亲在等的人根本不是自己,而是应该痛恨入骨的谢东楼,甚至她可能根本没关心过自己的女儿此刻在哪里。 谢樱时去得很快,悄无声息地跃上阁楼的侧檐,推窗翻了进去。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