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家五娘正同宝珠恭敬回话:“今年收成全让乱兵们搅和,秋收的时候闹起来,收成一半儿让抢走,一半儿收不得糟蹋不少,收进仓里三成不到,奶奶好心,免去佃农们今年租子,他们都点香案谢奶奶呢,” 耳边红花不顾着打断,唤她:“五娘子,你家天豹回来了。” 辛五娘有功夫,没看她怎么抬步,像一步滑出去,人就到门边儿。手扶上帘子,想起来,难为情的回身对宝珠陪笑:“奶奶莫怪,我这算是失礼了不是?” 那丝丝缠缠又怕对宝珠不恭敬,又想即刻去看儿子,让宝珠悠悠。“去接他进来,外间说会儿话也使得,”宝珠面上笑容是绽放徐徐而来:“天豹回来,将军也就到了吧?” 漫天雪花炉中香氛,这就化作层层千织网,系足千千结。 思念在外人的心情,都是一般儿没区别。 辛五娘这就喜欢得一蹲身子,又行个礼,按捺着回声:“是。”手对门帘有片刻的失神,才走出去。 天豹上一次回来,袁训家中只呆一夜,辛五娘没见到。听孔青酸溜溜的调侃天豹长高了,要当官了,手臂也粗了,这是当母亲的唯一盼头,打帘子的时候,手都颤抖。 见外面,精神抖擞走来自己的儿子。还是旧年里他为国公讨药草回来见过,那时候就觉得大变样子,心里就更盼着他出人头地,早早地不再是混混家出身的少年,此时再见到,辛五娘微红眼圈,水光一层一层的出来。 他盔甲上有官阶,像是个小官儿般。年纪还小,也当兵没几年,他能官大到哪里去?但是官儿了,迎风冒雪走在天地中,顶天立地是个汉子。 正大光明行走的汉子。 和他的父亲不一样,和他的祖父也不一样。 当惯混混的人,业余也客串强盗,满身匪气隔几座山也能震人。和眼前这个笑容满面,气势正当的小汉子相比,还是这个好。 “娘!我回来了。”天豹上前来行了个军礼,陪笑咧嘴:“我盔甲在身,不能全礼的,您别见怪。” “不怪,你这孩子,这官腔的话也学会说,”辛五娘满面欣喜,满面泪落,又满心地自豪。也就想到,如果她那一年选错了路,她没有接受宝珠建议留下来,她带着儿子执剑去报仇,报完仇再满世界里避人寻仇,凄惶惶,惶凄凄,可就不是这红漆雕廊下迎他欢欢喜喜。 后怕上来,幸好当时没走错。也幸好,房中那如花似玉的奶奶良言相劝,才有母子们愿意投靠为家人,才有今天。 扯上儿子,辛五娘哽咽道:“快来见奶奶,快来多叩几个头。” 她不明说,天豹也懂老娘心思。他回来也是一定要见宝珠的,进来见到居中高坐,大红锦袄的秀色妇人,天豹忽然也红了眼圈。 深深的拜下,把感激掩在泣零中:“见过奶奶,咱们府上的老爷和东府的老爷们先往东府里去看国公,老爷说,国公养身为重,要先拜他。想老夫人必然不见怪,夫人也必欣然,让我回来请老夫人夫人带着哥儿姑娘们去那府里相见,大家吃个团圆饭热闹。” 老爷了? 宝珠让这称呼震得心头激荡,家中有顶门立户人的心思油然而出。虽然她丈夫多不在家,全是宝珠顶着。但枕边有人,发下有依,又把宝珠童年失怙失恃的缺憾给弥补一回。 童年的刻痕,最淡的也有个影子在那里。但上有慈姑,又有良人,m.BJzjNF.cOm